夢湖居。
任采薇正在彈琴,琴聲在空曠而略顯冷清的廳堂中流轉(zhuǎn),清澈明亮而又帶有些許的孤寂和顫栗。她的心神不寧,總覺有大事即將發(fā)生,卻又無力扭轉(zhuǎn)乾坤。
從蒼云堡弟子的閑談中,她得知天道會幾乎所有的資金都被困在了被查封的錢莊里,流動資金嚴重匱乏。如今,楚幫主的地位岌岌可危,下臺似乎只是時間問題。這些消息令任采薇憂心忡忡,她知道楚軒億是被別有用心之人陷害,然而他此刻卻束手束腳,難以反擊。
“軒億,希望你能渡過這個難關(guān)。我相信你,娘親和昆洛也會保佑你逢兇化吉的?!比尾赊睂χ赣H和昆洛的靈牌祈禱道。
突然,她感覺廳堂內(nèi)有人影閃動,心中一動,連忙轉(zhuǎn)身喊道:“軒億,是你嗎?”
然而,走出來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并非她日夜牽掛的楚軒億,而是去而復返的任昆泰。
此時夜色已深,綿綿的雪花將寒冬的夜晚裹上了一層陰霾。任昆泰怒氣沖沖地闖進夢湖居,對著任采薇怒目而視。
“昆泰,你不是和影荷離開了嗎?怎么又回來了?”任采薇故作鎮(zhèn)定地問道。
“你還敢問我?四天前的寅時,你本應與楚軒億一同被茂昌叔他們抓住,作為勾結(jié)無日神教的叛徒上審判臺受審?!比卫ヌ├淅涞卣f道,“可你現(xiàn)在怎么還好端端地坐在夢湖居里,擔心著楚軒億?你心軟了?”
任采薇面露痛苦之色,她不想面對任昆泰的冷漠指責,說道:“你沒有理解影荷的用心,她也沒有能力讓你永遠不回定風鎮(zhèn)?!?p> “這是什么意思?你們兩人在合謀欺騙我嗎?”任昆泰怒不可遏地喊道,“那晚你根本沒讓楚軒億來自投羅網(wǎng)!”
“他來了,也喝了藥?!比尾赊辈幌朐偌m纏下去,“但計劃有變,我最終決定放他離開。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p> “謝若翾!”任昆泰大聲呼喊她的本名,他強硬地拉著她,迫使她直視自己,然后說道,“你忘記了嗎?是誰害死了你的父親和哥哥?是楚連業(yè),那個卑鄙的男人。他利用你的生命威脅你父親交出全部財產(chǎn),你父親照做了,他卻還不滿足,吸走了你父親畢生的功力,最后殘忍地殺害了他,甚至連你年幼的哥哥都不放過!如果不是楚連業(yè),你作為武林豪門的千金,又怎會淪落到妓院為娼!而他們楚家,卻利用搶來的驚人財富,創(chuàng)立了天道會,攪得武林雞犬不寧,不知沾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和性命!”
“你又忘記了嗎?幾個月前,是誰殺死了你母親和弟弟?是楚軒億!他連你最后的兩個親人都不放過!難道你不應該復仇嗎?為什么要放過他?”任昆泰近乎瘋狂地怒吼道。
“夠了!你別再說了!”任采薇憤怒地回應道,“你所說的一切,我從未忘記,不需要你一再提醒。我的親人確實不幸離世,但他們絕不會像你一樣逼我去送死。他們只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因為他們已經(jīng)回不來了,即使楚家父子都死了,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p> “影荷說得對,復仇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讓仇恨繼續(xù)延續(xù)。我們都應該學會放下過去,珍惜現(xiàn)在,面向未來?!比尾赊崩^續(xù)說道。
“未來?你覺得你這個一無所有的孤兒,除了報仇雪恨,還能有什么未來?”任昆泰冷笑道。
“我的未來或許并不值得一提,甚至可能沒有。但你和影荷,你們是有未來的。你快走吧,你真的忍心讓影荷懷著你的孩子在外面顛沛流離嗎?”任采薇誠懇地勸說道。
“我不需要你的勸說!因為我知道小雪死得冤枉!”任昆泰憤怒地喊道,“我在她的墳前發(fā)過誓,一定要為她討回公道,用楚軒億的死來祭奠她。所以,楚軒億必須死,大不了我和他同歸于盡!”
任采薇難以置信地望著任昆泰,一時無語。他已經(jīng)被復仇的念頭沖昏了頭腦,根本無法聽進任何勸告。
“小雪的仇,我一定會報,而且志在必得。你別想阻止我,否則,我也會對你不客氣!別忘了,你也是個叛徒!”任昆泰惡狠狠地說道,然后猛地伸出手抓住任采薇的袍領(lǐng),用力往下扯,露出了她白皙的身體。
任采薇一聲尖叫,她胸前的黑色太陽圖案再次顯露出來。她拼命用衣服掩蓋紋身,但任昆泰卻像貓玩老鼠一樣看著她,毫不客氣地說道:“很羞恥是吧?別忘了,采薇姐,這刺身是你自愿的。無日神教的刺身藥水,一輩子都無法洗掉。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已經(jīng)是無日神教的奸細了。如果你肯聽話,或許還能多活一段時間?!?p> 說完,任昆泰便揚長而去。
躲在門外暗處的慕婉鳳,見任昆泰已經(jīng)離開,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她輕聲呼喚道:“采薇?!蹦酵聒P滿含心疼地扶起任采薇,緊緊地擁抱住她,她知道此刻的任采薇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任采薇與任昆泰之間的對話,慕婉鳳都聽得一清二楚。
夜幕低垂,千伏村與千幕雨各自策馬,急匆匆地行走在風雪之中。盡管女兒千幕雨百般抱怨,千伏村卻不顧一切,堅持要在風雪中繼續(xù)前行。
“爹,我們不是說好在清溪鎮(zhèn)附近的山上待兩天,然后就一路向東去杭州嗎?為什么又要趕回定風鎮(zhèn)!”千幕雨不滿地尖叫道,她真心不愿意再回到那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是那個老板臨時叫我返回的,”千伏村急忙解釋,顯得有些心煩意亂,“他愿意多加錢讓我再幫他采些草藥,有錢賺,就算讓我去地府也得去!”他顯然不想多說,只是催促女兒跟上。
“那我們到底要待多久?”千幕雨仍舊不滿地問道。
“不清楚,看事情的發(fā)展吧,應該就在這幾天了?!鼻Х寤卮鸬?。
“什么?”千幕雨聽得一頭霧水,“爹,你說的事情進展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我們快點走吧!”千伏村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急忙敷衍過去。
千幕雨雖然滿腹疑惑,但也只好照做。突然,她發(fā)現(xiàn)前方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一個顯眼的東西,連忙叫住父親:“爹,你看前面怎么有一條圍巾,是不是有人出什么事了?”
千伏村聞言,也立刻注意到了那條圍巾,便驅(qū)馬上前查看。他發(fā)現(xiàn)那是一條鮮艷的大紅色圍巾,顯然是有人遺失的。
“爹,這好像是影荷的圍巾!”千幕雨一眼就認出了圍巾的主人,驚呼道。
“他們不是在清溪鎮(zhèn)打算一路北上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千伏村也感到非常驚訝。這里地處偏僻,人跡罕至,野獸出沒頻繁,孫影荷和任昆泰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爹,我找到影荷了!”就在這時,千幕雨在不遠處喊道。
千伏村聞言,急忙驅(qū)馬過去。只見孫影荷倒在雪地上,面色蒼白,渾身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顯然已經(jīng)昏死過去有一段時間了。
“影荷!你醒醒啊!”千幕雨急忙拂去她身上的積雪,將她緊緊抱在懷里,試圖用自己的體溫讓她暖和起來。
“她應該是低血糖暈倒了,而且還發(fā)起了高燒。”千伏村給孫影荷把了把脈后,眉頭緊皺地說道,“我們先扶她去避風的地方休息吧。”
于是,父女倆小心翼翼地抬起昏死的孫影荷,向不遠處的一個破舊木屋走去。雖然條件簡陋,但此刻也只能將就著作為臨時的避風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