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昆泰一瘸一拐地扶著墻回到遏云居,千家父女正在洗菜做飯,看到他鼻青臉腫一瘸一拐地走回來,不由得大吃一驚,紛紛上前噓寒問暖。
“昆泰哥,你怎么受傷了,誰把你打成這樣了?”千幕雨心疼地摸著他的傷口。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任昆泰避而不談,努力擺出不在乎的樣子。
“是不是赫秉德動的手?”千伏村冷靜地問道。
“你們別管了,”任昆泰不想再回憶此事,便轉(zhuǎn)移了話題,“小雨,你的身體好些了嗎?我今天聽勞大夫說,你恢復(fù)得不錯。”
“好多了,”千幕雨點點頭,“我再喝兩天的藥,病就完全痊愈了,昆泰哥,你傷得挺嚴重的,我?guī)湍惴笏幇桑笸晁幬覀兙筒畈欢嗄艹燥埩??!?p> 任昆泰沉吟了一下,突然認真地說道:“吃完飯,你們就離開定風鎮(zhèn)吧,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船夫送你們離開?!?p> “什么?你要我爹和我離開?”千幕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伏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繼續(xù)洗菜。
“當初是考慮小雨你的病情,我才讓你們留宿我家,現(xiàn)在你的病已經(jīng)好了,就沒必要再留下來了,早點離開,就早點遠離兩派的是非?!比卫ヌ┙忉尩?。
“我就知道是楚軒億搞的鬼!”千幕雨牙癢癢地切齒。
“和他無關(guān),是我要你們離開的?!比卫ヌu搖頭,否認了。
“你就那么怕天道會嗎!他們打了你,你都不敢追究!現(xiàn)在還把我們趕走,你敢說和天道會沒關(guān)系!”千幕雨氣得跳了起來,她惱怒任昆泰的窩囊。
“小雨!”千伏村喝了一聲,“不許胡鬧?!?p> “昆泰,你說得有道理,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我和小雨吃了飯就走?!鼻Х鍖θ卫ヌ┛蜌獾卣f道。
任昆泰點點頭,便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回到自己的房間。
吃完飯后,千伏村便開始收拾行李,他們的行李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爹,我們真的要離開嗎?”千幕雨交叉著手靠在門上,沒好氣地問父親。
“不然呢,這里不是我們的家,始終都要離開的,”千伏村徐徐回答道,他看著女兒,“你是不是生昆泰哥的氣?”
“他今天突然要我們離開,不是趕我們離開嘛!”千幕雨嘟囔道。
“你知道為什么嗎?”
“哼,還不是因為天道會的施壓,要不然就是因為蒼云堡了,兩個幫派都不是什么好貨色,就知道恃強凌弱、仗勢欺人,看他們對待昆泰哥的作為就知道了!”千幕雨憤憤不平。
“正因為他們是這副嘴臉,所以昆泰讓我們離開,”千伏村回答道,他嘆氣,“但是我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總覺得昆泰有事瞞著我們,這種不安感一直在提醒我?!?p> “爹,你何以見得?”千幕雨有點不解,任昆泰能有什么事瞞著他們。
“你也知道,昆泰因為你姐姐的事和楚幫主鬧得不共戴天,他之所以選擇回來,沒有報仇的意圖也不太可能,我就擔心他一心為了報仇,什么都不顧了,會做出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到時候目的達不達成另說,肯定會傷及無辜,他也會被搭進去。”
“我不希望昆泰變成這樣,但是我也管不了什么,希望是我想多了?!鼻Х宸治鐾旰?,又嘆息著補充了一句。
“我們離開了,還管他做什么,他就算做了,也是情有可原的?!鼻挥隄M不在乎。
“小雨,你也一直在介懷兩年前發(fā)生的事嗎?”千伏村冷不丁地問道。
“疼愛我的姐姐被他們害死了,我怎么可能不介懷?”千慕雨恨恨地說道,“規(guī)矩是他們定的,代表他們的利益,誰違反了,就等于觸碰了他們的利益,違反的人就是十惡不赦的必須除掉!這些規(guī)矩跟大山一樣壓著我們,把所有事情都變成非黑即白,這不是霸道還能是什么!他們就是欺負我們是弱者,說什么公平公正,如果是他們自己違反了呢,我就不信他們自己革自己!”
千伏村靜靜地聽著女兒的控訴,他沒有說話,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安慰傷心到憤怒的女兒。
強者即是正確,是世間公開的秘密,弱者只能如履薄冰地生活,祈禱自己一直平安,也是世間公開的秘密,說出來又能怎么樣,只能徒增煩惱罷了。
努力讓自己成為強者?其可能性還不如如履薄冰生活來得實際。
“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也不稀罕待在這個鬼地方?!鼻挥暌膊幌朐偌m結(jié)了,決定幫父親拿行李準備走人。
送千伏村父女離開后,任昆泰似乎心事重重,他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坐在碼頭邊的涼亭,叫住一個碰巧路過的蒼云堡弟子,拿出一些錢拜托他去買酒,弟子把酒送來后,他就坐在涼亭里不停地喝酒。
“昆泰,原來你躲在這里喝酒了,正好,我也想喝酒?!卑頃r分,任昆山提著酒和下酒菜走了過來,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心情不好,連下午的訓(xùn)練沒有提前請假就無故缺席,便特地尋過來陪他一起喝酒消愁。
“哥,我沒事,喝醉了睡一覺,醒來后又是滿血復(fù)活的任昆泰?!比卫ヌ┟鎸κ冀K關(guān)心自己的哥哥,不忍讓他擔心,便笑著打趣道。
“我聽說,你今天把千大叔和小雨送走了?!比卫ド揭贿吔o任昆泰斟酒,一邊詢問道。
“是的?!比卫ヌ┌丫埔伙嫸M。
“發(fā)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沒發(fā)生,是我決定讓他們離開的,這個地方不適合他們生活,就這么簡單?!比卫ヌ┟鎸Ω绺?,同樣不愿多談。
“也好,畢竟這里也不歡迎他們,”任昆山嘆息著,望著微波粼粼的湖面,又看了看定風鎮(zhèn)的牌匾,“定風鎮(zhèn)是我們兩派共同建設(shè)的小鎮(zhèn),凝聚著大伙的心血,之所以定名為定風鎮(zhèn),其初衷是定住風波、安居樂業(yè),沒想到只過了不到二十年,定風鎮(zhèn)就變味了?!?p> “時過境遷,不管是什么都會變的,”任昆泰喝了一口酒說道,“就連秩序都會變的,以前沒有天道會的時候,蒼云堡是這里的秩序締造者,有了天道會后,連自己制定秩序的權(quán)力都沒有了。”
“當雪山崩塌的那一刻,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任昆山苦笑道,“我們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又能如何?只要世間還在,雪花就會存在,它們也談不上無辜不無辜的。”
“哥,你是在說我們做的事嗎?”任昆泰突然說道,他盯著哥哥,心里不由得就想起了孫影荷。
該死,他怎么想起孫影荷了?如果單純?nèi)绨准埖乃勒嫦嗪?,她會不會還單純地相信世間的真善美?他不敢想象,只好刻意回避,內(nèi)心會不停浮現(xiàn)孫影荷真摯的笑容,她曾經(jīng)真摯地救了自己,救了已經(jīng)不再真摯的自己。
“沒有,我只是在感慨當下,來,喝酒。”任昆山馬上干脆否認了,然后勸任昆泰繼續(xù)喝酒。
觸及他們做過的事,尤其是牽涉到孫影荷的事,他們兩兄弟都默契地避開了。
任昆泰也不再提,他繼續(xù)喝著酒,“既然世間如此殘酷無情,我也不想規(guī)規(guī)矩矩了,只能去賺一點別人吃剩的渣子,壞人創(chuàng)造歷史,好人逆來順受,我寧愿創(chuàng)造歷史,也不想逆來順受,連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
“但愿我們都能創(chuàng)造歷史?!比卫ド讲辉僬f什么,拍拍他的肩膀,“來,先干為敬,祝我們都能成功!”
“不成功,還不如死了。”任昆泰笑著,帶著悲壯的意味,把一壺酒一飲而盡!
是啊,他執(zhí)意要創(chuàng)造歷史的話,失敗了只有死路一條!
任昆泰和任昆山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他們都沒有回家,都紛紛醉倒在涼亭呼呼大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任昆泰被寒冷逼醒了,他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頭疼得就要裂開了,總算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并且下起了雪,飄落的雪花打在他身上,好在他穿的衣服夠暖和,不然就凍死在外面了。
任昆山?jīng)]有醒,還靜靜地酣睡著,手里還拿著空酒瓶。
“昆泰哥!。。。。。。”任昆泰突然聽到了有人喊他,好像是千幕雨的聲音。
奇怪,小雨不是和千大叔昨天就離開了嗎,怎么還能聽到小雨的聲音!任昆泰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呼叫聲卻沒有停,是從湖中傳來的!
一條小船急促地駛來,船夫剛把船停在碼頭,千幕雨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船,焦急地奔到任昆泰的面前。
“昆泰哥!”千幕雨帶著哭腔,焦慮萬分地說道,“不好了,我爹被弘熙王抓走了!你快去救救我爹吧!”
任昆泰聽到這個驚天消息后,感覺自己全身的血管一寸一寸地冷凍住了,不停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