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許奶奶下班回來不久,就知道了許向文挨打的事兒。一邊和傅柳韶、許修平一起準備晚飯,她一邊還和傅柳韶確認。
“你真打文文了?”
傅柳韶根本沒把這事兒當回事兒。在他看來,老師教導學生,哪兒容許一丁點兒的徇私和心軟?
“是啊,就打了三下手板?!?p> 許奶奶是真稀罕許向文。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這孩子可心。所以聽了傅柳韶對打了許向文三下手板毫不以為意的話,她不禁埋有點兒埋怨。
“文文是女孩子,和那倆皮糙肉厚的臭小子可不一樣,你下次下手給我悠著點兒?!?p> 這話可就稀奇了。在傅柳韶的印象中,許奶奶可不是尋常婦女,她出身不凡,還受過高等教育,自來都不肯承認,比起男人來,女人差了什么的。特別是她現(xiàn)在還是鎮(zhèn)上婦聯(lián)主任。這會兒說出這種話,傅柳韶都忍不住驚奇。
想了想,他認真道,“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女孩兒的皮下脂肪比男孩兒要厚一些,因此,理論上說,應該是女孩兒比男孩兒更抗揍才對?!?p> 這話,讓坐在灶口負責燒火的許修平都微微抬起了頭??匆谎垡桓薄拔艺f了一個真理”的傅柳韶,他又看向許奶奶。只見許奶奶聽完傅柳韶這話,微微一笑,轉身從身后的墻上摘下了掛在墻面釘子上的搟面杖。
“女孩兒比男孩兒抗揍?我看是你比較抗揍!”
和許修平不一樣,傅柳韶不是許奶奶的親侄子。且許奶奶自認和許家所有人都是斷絕了關系的,所以,即便對著許修平,也只是尋常。倒是傅柳韶這一下,似是將許奶奶的本性激了出來。
傅柳韶那話是故意的,眼見許奶奶的搟面杖要落下來,他一個轉身,就向著許修平逃了過去。
一面跑,他還一面喊,“姑,親姑,咱有話好好說,別閃到您的腰?!?p> 他和許修平都是被下放的,雖然是想了很多辦法,才來到了許奶奶所在的夏家莊。這一次悄悄從鄉(xiāng)下跑到鎮(zhèn)上來,也是因為許奶奶摔的那一下,可能傷到了腰。也因此,雖然轉身就跑,傅柳韶的速度卻并不快。許奶奶到底心疼親侄子,幾次搟面杖都差點兒落下來,但一見被推到面前的人是許修平,她就又收了手。
雖然沒出廚房,但他這一嗓子,也驚動了在正房里寫作業(yè)的三個小家伙。他們不約而同的扔下鉛筆,爬下椅子,跑到了窗前偷看傅柳韶被許奶奶收拾。
只見廚房的門開著,向外散發(fā)著裊裊的煙氣。許修平袖著手坐在閃著火光的灶前,被傅柳韶推來搡去的應對追打傅柳韶的許奶奶。雖然面臨可能要挨打的局面,但他嘴角含笑,姿態(tài)閑適,像是根本不擔心許奶奶的搟面杖會落在他的身上。
傅柳韶呢,一邊躲在許修平的身后,一邊又擔心許奶奶跑的急了,真閃到腰,倒真有幾分狼狽之態(tài)。等許奶奶一把將他抓到面前,她也不舍得真拿搟面杖打他了,只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兩下,就算是懲戒了。
挨了打的傅柳韶,一邊回頭向許奶奶討?zhàn)垼幻嬗致裨乖S修平不夠意思。而許奶奶打完了,也忍不住笑了。
許家的廚房,是臨時搭建在作為正房的一旁的角房里的。面積不大,甚至有些逼仄,但許向文卻無比羨慕的看著這一幕。這是在許家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兒。許晉生站在她的旁邊,奸計得逞一般的嘿嘿樂出了聲兒;就連穩(wěn)重的傅新堯,都忍不住的嘴角上翹,眉眼之間都流露出了笑意。
廚房里,許修平?jīng)]注意到正房這邊的動靜兒。但他看出來了,許奶奶對許向文是真的不一般。
“姑,關于文文,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許奶奶也知道,她的這兩個所謂侄子都是聰明人。她的那點兒小心思,瞞不過兩人去。轉頭,她先看了一眼正房。雖然她一向慈祥,但偷懶被大人發(fā)現(xiàn),三個小蘿卜頭連忙轉身,又往自己的椅子處跑。許奶奶不自覺的笑了一下,轉回頭,將剛才放在灶臺上的面水下到了鍋里。
“我想收養(yǎng)文文給我做孫女?!?p> 許修平?jīng)]想到,許奶奶已經(jīng)想到收養(yǎng)上面了。他還以為,她至少得再觀察一陣子呢。
“您想清楚了?”
許奶奶點頭,“我今天在辦公室想了一天了。以老許家現(xiàn)在的情況,這丫頭回去了,不會有啥好下場的。我呢,孤老婆子一個,不若留她給我做個伴。”
“可是,您這里雖然是鬼宅,但到底是和許家同在鎮(zhèn)上。若是那一天被許家發(fā)現(xiàn)她在您這里……”
許奶奶既然做了決定,這一層早就想好了。
“所以,這一次,我打算和你們一起回鄉(xiāng)下住了?!?p> 原本來鎮(zhèn)上,就是因為從夏家莊到鎮(zhèn)上,就算是騎車都得半個小時。春夏白日長也就算了,這大冬天的日頭短,家里到底不放心她一個婦女來回步行。她也是個性子剛烈的人,不愿意總是麻煩別人,這才從鎮(zhèn)政府租賃了這么個旁人都不敢來的地方落腳。
“回鄉(xiāng)下的確是好一些,但是,文文能同意收養(yǎng)嗎?”
說到這個,許奶奶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雖然喜歡許向文,也知道像許向文這么大的孩子,哪一個能舍得真的離開父母呢?這會兒她鬧著不肯回去,大概也是一時意氣罷了。
“所以,再等幾日看看吧。這會兒老許家都還不知道她人已經(jīng)丟了呢,說啥都有些早?!?p> 見許奶奶瞬間嘆氣,許修平不禁和傅柳韶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意識到,許奶奶可能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喜歡許向文。
“話是這么說,既然姑有這樣的打算,這幾天,不妨讓新堯和晉生多在外面跑跑,也能早些知道許家到底是怎么打算的?!?p> 許奶奶沒反對,而是又說,“這事兒啊,急不來。你倆同意了還不夠,還得老夏家點頭?!?p> 這話在理。畢竟若真是收養(yǎng),這孫女老夏家也有一份。
不想,許奶奶卻說,“不,孫女是我一個人的,但我是夏家的媳婦,我的孫女兒夏家也得認?!?p> 這話有些拗口,許修平卻是瞬間就明白了,“您想讓文文還姓許?”
“是我許以姍的許,”許奶奶道,“也是我許以姍一個人的孫女兒?!?p> 許修平心說,也不必如此強調,您就是想和姑父夏守光撇清關系唄。人都沒了,如此執(zhí)著,也是沒有必要。
傅柳韶在旁邊,躍躍欲試的提了一句,“要不,我讓文文也來認個干爹?”
許奶奶立刻翻臉了,“去去去,你頂多算是表叔,干爹什么干爹!”
陌上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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