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帝天子
林農(nóng)心中焦急,抱拳急匆匆離去。
百里留機目送他走遠,停了一會,然后閑庭信步回到棋廬。
棋廬中有一棋局,除他外無人能碰,百里留機從懷里掏出一枚黑棋,在這副無人能碰的棋局中,隨意落子。
棋盤零零落落,還只點上幾顆零星黑白,顯然棋局才剛剛開始。
守棋童子在旁看棋,對百里留機這一手毫無緣由的落子不解,好奇道:“首席這一手落子不接上下,好沒有道理?!?p> 百里留機摸了摸童子的頭,笑道:“此乃閑棋,當下不見因果,乃是接棋的人還未下。”
“他若是接住下了,這盤棋也就活了。”
“你棋道尚淺,還在棋盤之中,不會明白?!?p> 他意有所指,只是棋童子茫然不懂,他也不強求,而是轉(zhuǎn)頭看皇宮方向。
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半刻,按林農(nóng)的腳程,應(yīng)當已經(jīng)趕回皇宮向帝治稟報了。
帝治聽此消息,見了這一閑棋,是否敢生起鋌而走險的勇氣,敢不敢跟上呢?
百里留機端坐在棋局之前,盤算著。
林農(nóng)是個當兵的,下不來棋,最多只是一枚棋子,因為一個女人他困了自己一生,才發(fā)誓要守護那兩個孩子。
他從來覺得那兩孩子弱小,特別是帝治,自小就被權(quán)臣藩王架空,才養(yǎng)出那樣怯弱的性格。
故而林農(nóng)更為心疼那個孩子,愿意以“兵奇”之身替他守門,要護他周全。
愛恨干脆,因為愛上先帝皇后,為了一個諾言他就敢護小皇帝一生,林農(nóng)是個簡單的人。
但若是有一天,他要是知道自己守護的孩子其實并不弱小,甚至暗中所做的事情比帝為修更為邪惡,他又會怎么做呢?
百里留機很好奇。
他看了眼棋盤,空的地方還很多,但實際上面棋子已經(jīng)不少,陳暮白、秋水伊、帝為修、帝治、人族、影族都入了局,再走下去,將變得更加有趣起來。
他一手促成,影響人影兩境的恢弘大棋,終于要正式開始了!
......
夜了,齋月樓。
秋日的冷夜,寒風(fēng)獵獵作響。
君沽酒斜靠在雅間的欄桿上,一邊往嘴里丟糖一邊絮絮叨叨:“你說帝厲會不會來?”
陳暮白還沒回答他,他就自己接下自己的話講起來了。
“大概率會來吧,兇女人什么時候爽約過?!?p> “也不一定?!?p> “兇女人傲氣得緊,一直瞧不上我們這樣的匹夫。”
“也許兇女人真以為我要跟她干架,就不來了?!?p> “失算失算?!?p> “我那時候該跟她暗示下,告訴她有大事情才是?!?p> 君沽酒閑得發(fā)慌,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打發(fā)等待過程的無聊時間。
“我說阿白,你跟兇女人眉來眼去的,什么時候有個結(jié)果啊?!?p> 他遲遲等不到人,便更覺得無聊,于是將話題扯到了陳暮白身上。
陳暮白在桌前正坐,他看著君沽酒跟只百無聊賴的貓似的,見了什么都要鬧騰一下,就將他拉過來坐好,然后倒上一杯茶推給他。
“安心等著,帝厲沒你那么無聊,她肯定會來的?!?p> 君沽酒“嘿”一下跳起來,得意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就知道你對兇女人上心,人還沒過門呢,現(xiàn)在就替她說話了?!?p> “真是的,見色起意,重色輕友,要女人不要兄弟?!?p> 陳暮白對君沽酒的腦回路啼笑皆非,他還什么都沒講呢,到君沽酒那里就已經(jīng)是替帝厲說話了。
雖然確實如君沽酒所言語。
他對帝厲有不一樣的情愫,但陳暮白從未在口頭上有過任何表達,他心中有道坎過不去,不敢奢求男歡女愛這么美好的東西。
“喝你的茶去,這么一大壺茶都堵不住你的嘴?!?p> 陳暮白灌了君沽酒一碗茶水堵他的大嘴巴,又想起帝厲卸甲后恬靜的模樣,心中卻生起一絲淡淡的失落。
此時齋月樓下,有人披鶴氅頂風(fēng)而來,入大門后飄然已至二樓。
雅間外的門被人敲響。
“流波將月去?!本辆茖χT外喊道。
門外遲遲沒有聲音。
君沽酒又加重喊了一聲,提醒道:“流波將月去,暗號,暗號啊,你個笨蛋忘記了嗎!”
門外一道女聲踟躕許久,沒有辦法才只能回應(yīng),語氣里藏不住的無奈:“自是你爹來?!?p> 君沽酒這才過去將門打開,一副地下工作者接頭的興奮模樣,神色認真道:“暗號對得上,你可以進來了?!?p> 門外帝厲滿臉惆悵,這暗號實在是太粗俗了,要不是在幾人初識之時君沽酒堅持,打死她都不會愿意拿這個來做暗號。
君沽酒洋洋得意,帝厲一臉憂郁地進了門,還保持習(xí)慣隨手將門關(guān)上。
“做事縝密,兇女人,你果然有做江湖密探的潛力。”
“要不要丟了你那座又大又累的云將府,讓阿白帶著你馳騁江湖,做對仙俠道侶?!?p> 帝厲此時并未披甲,她將鶴氅脫下,露出里面英氣清秀的臉,她瞪君沽酒一眼,道:“莫要胡言,不然小心我撕了你的嘴?!?p> 君沽酒并未被嚇著,反而觍著臉湊近,遞出手中的糖道:“不要生氣,吃糖不?”
帝厲取了一顆,塞進嘴里,清澈的眸子里露出陶醉,心情愉悅道:“這天下我吃過無數(shù)甜食,其中也就你君沽酒的糖最好吃了?!?p> “真想不通,你一個男的,怎么那么愛吃糖。”
君沽酒嘿嘿一笑,自己也吃了一顆:“人生太苦,需要點甜嘛?!?p> 他又指了指陳暮白,對帝厲擠眉弄眼道:“你看阿別,嘴巴這么毒,是個女人都被他嚇跑了,以后怎么娶媳婦?!?p> “我看他,就是糖吃少了,所以才不會甜言蜜語。”
他啰啰嗦嗦,嘴里全是歪理,但帝厲卻是特別認可,也跟著點頭贊同:“就是就是,誰家姑娘會那么不長眼嫁給他?!?p> 此時兩人完全沒有在養(yǎng)生殿的針鋒相對,反而狼狽為奸,碰在一起嘀嘀咕咕,在陳暮白面前旁若無人地說了他一大通壞話。
陳慕白滿頭的黑線,卻也無可奈何。
他知道帝厲的性子,守甌鹿,守天子,受先帝托付披盔戴甲,披甲時霸氣不可擋。
因為她要撐起整座云將府,手中將軍令時刻染血,所有任何時候都不允許她有半點軟弱。
萬夫莫開,但哪有女子會真正想過這樣的日子。
她原本也是個二十三歲的女子,盔甲之下,身著素服的帝厲才是她的真實,喜甜,愛首飾,愛嘴碎,實際是個沒心沒肺的嬌憨姑娘。
這樣的帝厲與君沽酒碰在一起嚼舌根,連他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