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另一個版本
周常與歐陽一前一后,跟著何員外進(jìn)到正廳,王捕頭墜在后面。
雖說何員外私自請了龍虎山的道人,但事情解決之后,王捕頭還得去衙門銷案,各種過程都要稟報,需得親眼見證。
碩大的正廳清走了多余的桌椅板凳,只在正中擺起了一座法壇,令旗、金劍、符咒、匙箸瓶、香盒、香爐、蠟扦、花瓶等物一字排開。
楚玄真道長仙氣凌然,立在當(dāng)中,那小道士則在旁側(cè)嚴(yán)陣以待。
空氣中灰燼的味道格外濃郁,法壇正對著擺著三面靈位,看上面所寫,似乎是死掉的丫鬟的名字。
周常與歐陽都抱著見識見識龍虎山手段的想法,拉著王捕頭一起站在角落里。
廳里一個老媽子照顧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她眼睛紅紅的,應(yīng)該是剛剛哭過。
王捕頭悄聲給周常歐陽解釋,道:“那就是何員外新納的小妾,以前也是院兒里的丫鬟之一,如今飛上枝頭變鳳凰,還懷了身孕,不然何員外便是再喜歡,上面有發(fā)妻壓著,他也不可能如此大費(fèi)周章,可惜,如今讓鬼給嚇出了瘋病?!?p> 歐陽冷笑了一聲,小聲說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哪個富貴人家的院子底下沒埋著幾個仆役,井眼里沒填著幾個婢女。平頭百姓鬧鬼不過雞飛狗跳,虧損些精氣罷了,大戶人家鬧鬼,那動則就要家破人亡,不死幾人難罷休?!?p> 周常略感詫異的看向歐陽,想不到你個濃眉大眼的竟然如此憤世嫉俗。
轉(zhuǎn)念想到歐陽才十七八歲,能有這種念頭也就不奇怪了。
沉寂片刻過后,法事終于開始了。
玄真道長微微抬眼,腳踏七星,手捏法訣,口誦經(jīng)文:“天朗炁清,三光洞明,金房玉室,五芝寶生,玄云紫蓋,來映我身……”
行至于此,他猛地睜眼。
旁側(cè)等候多時的小道士,忙從法壇的黃布下方拿出幾物,擺到了玄真道長的面前。
一根玉簪,一面梳妝鏡,一捧冰糖,一把撥浪鼓。
煉氣階段的修士體內(nèi)只存在靈氣,可撐不起一場法事,也就是說,玄真道長的修為必然是在筑基以上。
但周常從法事開始便一直盯著玄真道長,他念的經(jīng)文倒挺像那么回事兒的,但誦念經(jīng)文需配合靈力溝通天地,在他身上,莫說是靈力了,便是一點(diǎn)兒靈氣波動,周常都沒感覺到。
歐陽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他捅了捅周常肩膀,做了個口型:冒牌貨。
周常曬然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袖子里的金劍沉甸甸的。
等鬼物讓這玄真道長引出來,還得歐陽動手,倒也不用害怕,別的不說,童子血管夠,澆都能澆死一些鬼魅了。
對法事沒了興趣的周常,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轉(zhuǎn)向旁邊的何員外小妾。
不得不說,她確實(shí)很漂亮。
只是……她似乎在畏懼著什么,若是普通人注意到這一點(diǎn),可能會覺得她都瘋了,瘋子怕什么都是合理的,她是讓鬼給嚇瘋的,怕鬼也是正常。
周常卻覺察出了一點(diǎn)不同,因?yàn)樗龖峙碌乃坪跏窃趫龅娜恕?p> “何員外,還請把貴如夫人扶上前來,皆事因她而起,也要因她而絕?!毙娴篱L手持金劍,吩咐道。
何員外點(diǎn)頭,給女人身邊的老媽子使了個眼色,老媽子正要將她扶起來。
周常這才注意到,那女人的手腳都被白布綁著,老媽子一直押著她,不讓她亂動。
此時得以放松,她突然悶聲怪叫,抓著老媽子的脖子,一個頭槌,竟將老媽子砸暈了過去!
“何員外,那鬼物已經(jīng)上了她的身,快快將她送來。”
周常和歐陽面面相覷,他們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這個女人是自己把老媽子槌暈過去的,她表現(xiàn)出的除了格外的害怕之外,并不像王捕頭所說的,她已經(jīng)瘋了。
至于鬼上身,這更是無稽之談,斬妖司培訓(xùn)上教過。
鬼上人身,人踮腳尖。
女人的腳后跟好好的落在地上呢,何來上身一說。
何員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周常。
金劍還在袖子里呢,周常嘆了口氣,和歐陽打了個眼色。
兩人一左一右,上前架住那女人。
這女人看似身材嬌弱,力氣卻大得嚇人,真就應(yīng)了那句,人瘋了,力氣也變大了?
當(dāng)周常和歐陽將她徹底壓制住之后,她依然蹬著腿拼命的掙扎,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卻就是不張口。
周常與歐陽都覺得哪里不對勁,歐陽突然驚道:“你看她的嘴!”
周常定睛一看,女人的唇上冒出一排細(xì)小的血點(diǎn),再仔細(xì)看……
“線,有一條線……”
一條極細(xì)的線將她的嘴縫了起來!
若非距離極近,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根線。
尋常看到她唇上的血珠,也只會當(dāng)作是她瘋病發(fā)作,自己碰傷了嘴唇。
“看起來,好像不是什么鬼物作祟啊,王捕頭?!敝艹UZ氣發(fā)冷,回頭看了眼王捕頭。
王捕頭這會兒也嚇愣住了。
女人見此,激動得渾身發(fā)抖,拼命點(diǎn)頭。
何員外表情很是難看,沖過來便要阻止,卻被王捕頭擋下。
玄真道人走到他身邊,扶著何員外的胳膊,笑道:“何員外不用懼怕,貧道自認(rèn)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就讓這二位斬妖司的大人隨便做,有貧道坐鎮(zhèn),萬事無憂?!?p> 何員外沒有理會他,他越過王捕頭的手臂高喊:“兩位大人,千萬不可解開,那是……”
“閉嘴!”
周常眼神兇厲,嚇得何員外嘴巴張開,卻不敢說話。
歐陽道:“我們是斬妖司的鐵刀,你別怕,也別亂動,讓我來幫你?!?p> 女人聽懂了,她用力點(diǎn)頭,屏住了呼吸。
歐陽從腰帶中取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割開女人嘴上的線。
女人疼得眉頭緊皺,卻是緊閉著雙眼,睫毛顫抖,不敢亂動。
終于那細(xì)線被抽離出來,帶起一團(tuán)污血,讓女人的模樣看起來凄慘無比。
“怎么樣了?”王捕頭攔著何員外,回頭大聲詢問。
周常對他這般行動,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我們聽了王捕頭你說的版本,讓咱們聽聽這個瘋女人,她的故事版本。”
歐陽順勢割開女人手腕腳腕上的白布,扶著她的腰身,道:“還能說話嗎?”
女人撲在歐陽懷中,流著淚,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何員外。
“他,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