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景彥?齊昭?
“不必多禮?!彼阉龜v扶而起,繼續(xù)道“之前你便一直喚我景公子,現(xiàn)在又喊我殿下,我們之間的距離,真是越來越遠(yuǎn)了?!?p> 姜好聽著,心中清冷無比,面上卻是一嘆:“今時(shí)不同往日,現(xiàn)在殿下乃是皇子,身份尊貴,而民女不過一小小商賈,這其中差距,怎好高攀?!?p> 景彥,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之為齊昭。
齊昭淡雅一笑,隨之便在橢圓窗下的青藤椅上坐下,那素雅長袍劃過清淺弧度,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示意姜好也可以坐于對面,細(xì)細(xì)閑聊。
姜好移了兩步,并沒有馬上坐在圓凳上,而是拿起擺于案桌上的紫金茶壺,對準(zhǔn)小杯,輕微歪斜,泛著雅香的碧綠水澤便順著壺嘴緩緩流出。
聽著水流潺潺聲,齊昭似有些懷念地喃喃道:“猶記得上次與你獨(dú)處,還是在三年前的軍中大營,那時(shí)你走得突然,都沒來及道別,這一轉(zhuǎn)眼,你都要及笄了吧。”
是啊,三年了。
姜好倒?jié)M七分茶,便收了手。
起初,齊昭還用化名為景彥的時(shí)候,便與花絕共赴了邊關(guān),并在軍營中歷練。
那時(shí),她還常常傳有書信給舅父,尋問他們二人的情況,而回信之中,很是平淡,忽悠得她以為這其間并不會有什么浪花呢。
可誰成想,便在去年深秋,齊昭竟用被驅(qū)逐出京的三皇子身份突然回城,手捧長卷,跪拜于地,在皇宮正門的朱武大街上,高呼‘不孝子齊昭,于千里回京,欲冒天下之大不韙,求見父皇’。
一連喊了十幾聲,聲聲振耳。
直到現(xiàn)在,她還猶記,那日在大街上圍觀的百姓出奇得多,都驚動了禁衛(wèi)軍來維持秩序,黑壓壓的一片,像極了風(fēng)雨欲來前的漫天烏云。
姜好又為自己倒些茶,這才坐下:“殿下找我,不會便是來說這些的吧。”
“為何不會?!饼R昭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蜷曲“現(xiàn)如今還能陪我說會兒話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他的眼眸中暈染了一層落寞,似那晚霞間破碎的云,帶有哀傷。
姜好抬起小鯉杯,用品茶的動作遮住了唇角邊的薄涼。
哀傷……
這個詞怎會出現(xiàn)在一個皇子身上呢。
還是在御書房一舉揭發(fā)了兵部、戶部、工部,上至侍郎下至主事等將近二十余人罪證的皇子。
是的。
齊昭在皇宮正門的朱武大街上喊話之后,很快便被禁軍帶走去面見明帝。
之后不久,皇宮里便傳下圣旨。
戚氏、宿氏、臺氏、申氏……等多數(shù)官員貪污受賄,徇私舞弊,視禮法不顧,凡參與者滅滿門,斬立決。并,恢復(fù)‘景彥’皇子身份,賜姓回‘齊’,且為此事檢察官,追查到底,以示效尤。
此令一出,震驚朝野上下。
姜好現(xiàn)在坐在香塵閣的二樓,視線若有似無地透過橢圓木窗,往遠(yuǎn)處望去,那矗立在最外側(cè)的斷頭臺支架,還依稀可見。
那天行刑,滿地的血,氣絕的人。
而齊昭一襲勝雪長袍,便筆直站在殷紅與尸身中間,背對陽光,神情薄涼。
自那時(shí),三皇子之名號,于京師里徹底打響。
之后,她在私下里也想了想。
按理說,所揭發(fā)的這些人,官職都不算大,明帝便是憤怒,最多革職,也不至于滅其滿門。
說白了,此番舉動,不過是為了給齊昭造勢,彰顯其寵信罷了。
她看得清楚,朝中那些老狐貍看得更清楚。
只是沒想到啊……這齊昭不鳴則已,一鳴,還真特娘地嚇人。
姜好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其實(shí)呢,對于這種立威手段,她是并不怎么在乎的。
可奈不住爹爹的信啊。
說什么,齊昭回京先行爍安,且此人之行徑與先前大相徑庭,錢財(cái)借出,卻無插手任何之事,若有意外,也有全身而退之法。
末尾,還讓她小心。
錢財(cái)?shù)闹?,唉…?p> 收到信時(shí),她那叫一個心累。
歷史重演,幼時(shí)千辛萬苦破開的局面如今又復(fù)原了。
而那些罪狀的由來,也清晰幾分。
畢竟,再大的官,也會怕幾個陽奉陰違的貪財(cái)小鬼。
不過,好在,現(xiàn)在的齊昭并沒有似前生那般執(zhí)著于兵馬上的支撐,反而與布衣寒窗交往極密。
甚至還有幾個人頂替了官職空缺。
姜好眼神暗了暗,端起茶壺又給齊昭添了些水,似無意狀地問道:“殿下一般這時(shí),不都是在與各家學(xué)子們談今論古,今兒個怎么有空,來我這里?”
齊昭先是一愣,隨后笑道:“我的事情,你知道不少?!?p>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嘛。
姜好笑而不語。
齊昭望向窗外,那晴空飛過的燕雀一閃即逝,他垂下眸,忽然嘴角露出一抹嗤笑:“若是我說,今日前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信不信。”
姜好一愣:“什么好消息?”
齊昭未急著言語,而是抬起眸子看著眼前佳人,淡藍(lán)華服高雅美麗,細(xì)碎的波浪荷葉邊在袖口裙擺層層卷起,烏發(fā)垂落,只用一支青翠步搖點(diǎn)綴其中。
他久久凝望,不自覺地便伸出手想要撫摸那晶瑩若雪的臉頰,卻被對方不動聲色地一退,躲了過去。
“你還是這樣?!饼R昭似苦笑了下“三年了,你還在想著他么……”
啥?
姜好嘴角一動,有些不明所以道:“殿下是指……”
齊昭搖頭嘆息道:“算了,你既是不肯說,我也不強(qiáng)求?!?p> 說話東拼西湊的,這什么毛病!
姜好眨眨眼睛,也不再言語。
風(fēng),從他們二人中間吹過,似面無形屏障,拉開了最為冷漠的距離
“花絕回來了?!?p> 半晌,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打破了沉寂。
姜好猛地抬頭:“花絕回來了?”
不過隨后,她便是一頓,這個語氣可能太過上揚(yáng),使得齊昭那張清秀的容貌上表現(xiàn)出的深邃,似是在說‘你瞧,果真如此’一樣。
不自覺間,她竟有些窘迫了。
齊昭輕嘆一聲,仿佛夾雜著一絲哀切:“只有說起他的時(shí)候,你才能活潑一些。”
姜好抬手輕咳一聲。
嗯……
她能說這只是單純的,老母思兒的關(guān)切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