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哥哥
“景公子。”姜有財放下懷里的姜好,對著來者恭恭敬敬地低喚一聲。
景彥略微點頭以示回敬,他看了一眼緊抓羅裙,垂眸無聲的小姑娘,淡淡地笑道:“小小姐這般靈動可愛,惹人喜歡,姜老爺定要看緊了才是,若是落入賊人之手,豈不痛心?!?p> “景公子所言極是?!苯胸敺旁诮煤蟊嘲矒岬氖郑o了又緊。
“姜老爺不必如此客氣,在下也是擔心小姐的安慰?!本皬┚従彅[手搖頭,甚是有些無奈的樣子。
他又轉過眼睛,看著站在旁邊滿是不明所以的大漢,神色里的陰險一閃即逝,可面容上,他依然揚著彬彬有禮的笑容,說道:“姜老爺愿意幫助在下功成,在下實屬感激不盡,無以回報,便拿這牙子的命來當回禮吧。莫成?!?p> 說完,伸手一揮,站在他身后的帶刀侍衛(wèi)便緩步走了過去。
“不、不是……你、你們,啊!”
大漢的話還未說完,便感覺一道銀白似雪的刀光撲面襲來,天空與大地反復交錯,在他落下之后,瞳孔散光之前,看見的,是自己仰躺在血泊里的身軀。
姜好的腦袋被姜有財緊緊地壓在身側,但她還是輕微地瞟過眼睛,瞧見了那頭顱分離的死尸,還有那翻起白球的眼眶。
妥妥的死不瞑目。
這種做法還真是像他的風格。
咦,對了,在前世,她臨死之時某些人是怎么說來著。
‘姜好,朕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很好,樣貌出眾,身世顯赫,才智過人,但就是可惜,你現(xiàn)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p> 利用價值,說得可真是沒錯。
那么現(xiàn)在,牙子已經死了,是不是說明某些人僅存的價值,也已經沒了。
景彥沒有看見姜好那隱藏在深淵之下的暗沉,他只是對著姜有財說道:“既然事情都解決了,那我們便走吧?!?p> “爹爹?!苯米ё〖磳⑦~步的姜有財,指著臉色發(fā)白的那群孩子,脆聲道:“說好了要和這些弟弟妹妹們玩的?!?p> 姜有財轉向角落里,嘆息一聲,作為商人,本應無利不尋,可這些孩子就這般放任的話,恐怕也活不過多久了吧。
他不是什么善人,但也做不成惡人。
他垂眸看著姜好期盼的眼神,柔聲道:“等下讓青荷再雇輛馬車,把他們都接到府里去陪你玩。”
――――
姜府。
偌大的府邸高端大氣,拱門兩旁的漢白玉石獅威嚴聳立,裹著秋衣的小童手握掃帚,正輕掃著地面上的杏黃落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平靜與祥和。
然而……
“姜好!姜有財!”
門檻還未進,這河東獅吼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姜好默默地拽了拽爹爹的衣袖。
姜有財遞了個安撫的眼神,語重心長道:“囡囡啊,古語有云: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先人皆是如此,我們又有何懼,所以你這幅樣子……”讓爹爹更怕!
“有家門不進,怎么,你們倆是準備睡外面了嗎?!?p> 一位婦人站在門前,穿著紅紋繡邊的緊身羅裙,她雙手叉腰,目光凌厲,儼然有一種颯爽的英氣。
“晴兒,夫人?!苯胸攷撞奖銇淼桨睬缟磉?,含情脈脈道“外面哪有家里舒服,更何況還是在夫人身邊,對吧囡囡?!?p> 被夾在腋下以備不時之需的某人,默默地點點頭。
“我還以為你們倆玩得樂不思蜀了?!卑睬缬行┫訔壍嘏牡袅私胸斈窍胍獡ё±w腰的手。
她嘆息一聲,似怨似憂地道:“我讓你們去接個人,也就半個時辰的事兒,可你們倒好,天都快黑了才回來,說!是不是又上哪兒野去了?!?p> “怎么會。”姜有財?shù)捻馑拼核憷`綣悱惻,絲絲纏繞在安晴的身上,仿佛此外便容不下任何人。
“夫人的吩咐為夫哪有不從,自是妥妥帖帖地去辦,不敢有半分疏忽?!?p> 看著自家夫人還是一副不確信的樣子,姜有財便默默地把姜好往上一舉,說道:“不信,你問囡囡?!?p> 再一次被推出去當擋箭牌的姜好橫在兩人中間,她微動了下嘴角,蓄積力量,隨之迸發(fā)出了一個堪比小太陽還要燦爛的笑容:“娘親~”
然后,她就收到了每次闖禍后都要閉門思過喝稀粥度日的眼神。
“我錯了……”
其實她也很慫的好不好。
“安晴,姜氏夫人。安老將軍之獨女,上將軍之幺妹,曾在傾野之戰(zhàn)以三萬人馬大獲十萬騎兵,實乃巾幗不讓須眉,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p> 安晴收斂原本的神色,眸光散發(fā)出淡淡犀利的光,這些事情雖說不是什么機密,但自嫁人后,她便退出了朝堂的視野,理應被漸漸淡忘才是,怎么突然……
她轉過頭,看著站在旁邊溫文爾雅的景彥,尤其是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的眉目間與當初的那位貴人有幾分相似時,她有些愣了。
安晴看向姜有財,只見他微微點了點頭。
“小好?!卑睬绨呀梅旁诘厣希崧暤溃骸暗湍镉H有事要同那個哥哥談,你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姜好點點頭,轉身對著青荷說:“青荷,你把弟弟妹妹們安頓好后,讓那個十分漂亮的小哥哥過來陪我玩?!?p> 安晴的目光瞬間如刀子般射向姜有財。
什么小哥哥?
哪來的小哥哥?
你們薅了誰家的小哥哥?!
姜有財尷尬地蹭了蹭鼻尖,他能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哥哥么。
姜好踩著從桂樹上飄然落下的碎花,悠悠地穿過了雕花鑲玉的蜿蜒長廊,回到自己房間,在兩個婢女的服侍下,換了身輕巧又保暖的天藍飛花仙羅裙。
等她整理妥帖,繞過屏風,就見那個少年已經站在了九鹿香爐的旁邊。
他一身淡灰的素衫長袍,烏發(fā)依然披散下來半遮住臉,那流露在外的漆黑瞳孔森然又冰冷,就仿佛被濃墨渲染一般,是極致的陰暗。
姜好走到軟榻邊的棗木茶幾前,從上面拿起一塊核桃酥遞過去,問道:“吃么?”
他沒有回話。
姜好也不惱,只是悠悠地放在自己嘴里,又道:“你叫什么。”
“……”
“就算沒有名,也該有個姓。”她一頓,想了想“畢竟這也算是人的祖根?!?p> 他動了動嘴唇,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個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