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霜兒雙手將籃子呈上,那竹籃子上還鋪著一塊白布,里面是沾了血的衣物。
“霜兒!”宋姨娘急急的喊住了她,手上的被子被緊緊地攥住,“我一向待你極好,你竟恩將仇報,白白拿這些東西來污蔑我!”
“我有孕三月有余,日日飲食無不按照大夫的囑咐,你如今見我沒了孩子,就想著要置我于死地嗎!”
霜兒看著在床上幾近抓狂的宋姨娘,想起她素日里來沒少打罵丫鬟,好幾次就因為她手腳慢了些就讓身旁的劉媽媽掐自己,待她極好?吃剩的東西賞給她們吃,這叫極好?
“奴婢不知道姨娘您在說什么,奴婢只是瞧見了自己無意瞧見的東西,”霜兒低著頭,她現(xiàn)在是受著大小姐的囑咐,于是又硬氣道,“奴婢在后院聽說您和夫人爭執(zhí),沒了孩子,便覺得蹊蹺,出于一個奴仆的本分,才來告知老爺?!?p> 奴仆的本分?天大的笑話!她院中的人到老爺面前告發(fā)了自己,還叫奴仆的本分?
宋姨娘面色鐵青,偏偏她又不能說什么,在這顏府,真正的主人只有老爺、夫人和嫡出的大小姐,她一個姨娘,也只能算是半個主子,這也是霜兒敢表現(xiàn)出一番硬氣的原因。
“莫不是,莫不是這臟了的衣物是你這小賤蹄子平白弄臟了來污蔑宋姨娘的!”眼瞧著宋姨娘怒火攻心,劉媽媽趕緊出來說了話,要不是那衣物材質(zhì)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不然她還能說這不是宋姨娘的。
“劉媽媽這話說得有理,”顏靜姝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若是這丫頭起了什么壞心思來污蔑宋姨娘,豈不是叫宋姨娘好委屈!”
顏奉壹一聽這話,便扭頭朝自己的女兒看去。
今日的顏靜姝同往日不一樣,若是以前,她必定會生著氣護著自己母親,不會這樣溫柔替宋姨娘辯解,可如今的女兒甚是溫柔懂事,眉眼帶笑,極為得體。
“既是如此,那便請大夫來瞧瞧,”顏奉壹點了點頭,揮手朝著管家說道,“除了日常的胡大夫,再請松仁堂的溫大夫來?!?p> 松仁堂的溫大夫今年已經(jīng)是六十有余了,從前是照顧著先帝的御前太醫(yī),后來年老回鄉(xiāng),才在這里治病救人。
因為父親經(jīng)商,家中雖并不算發(fā)達,但好歹也是當?shù)財?shù)一數(shù)二的富賈人家,也好行善事,每年給松仁堂提供一批昂貴藥材,距今已經(jīng)提供十年。
所以溫大夫一直對顏家印象不錯,此時作為家事,外頭的大夫到底不比溫大夫口風緊些。
眼瞧著管家出去,宋姨娘心里急得不行,小妾假孕陷害主母,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別說掌家之權(quán)得不到,只怕自己都要受一番罪。
“壹郎如此,便是斷然不信妾身的清白了!”宋姨娘咬咬牙,也不再維持方才虛弱的模樣,含著眼淚道,“妾身跟從壹郎一年有余,沒想到竟得不到夫君的信任!我還活著做什么!”
說罷,那宋姨娘掙扎著要下床,被顏奉壹緊緊的壓住,隨即倒在顏奉壹的懷里,再抬頭時淚光閃爍。
顏奉壹看著面前虛弱的女子,淚光盈盈甚是可憐,一時有些松動。他原本就是相信宋姨娘的,只是那霜兒實在是動靜太大,正如女兒所說,實在是事關(guān)顏府體面。
正在顏奉壹猶豫間,那顏靜姝瞧見了,心中知道父親有所動搖,可是她既然已經(jīng)籌謀了此事,必然不會叫宋姨娘輕易帶過。
“宋姨娘誤解了父親的意思,”顏靜姝上前,溫聲細語道,“父親著急著要請大夫來,原就是為了宋姨娘的清白和體面,怎的宋姨娘如今連父親也信不過了!”
好一個扭轉(zhuǎn),宋姨娘一愣,原本她想將這不信任的帽子扣在老爺身上,竟然沒有料到這大小姐居然將這帽子踢了回來,一時有些接不住話,急忙給了劉媽媽一個眼色。
劉媽媽收到了宋姨娘的目光,便又出來護主道:“大小姐誤會了,只是宋姨娘方才剛沒了孩子,心中本就郁悶難耐,再加上這小賤蹄子平白污蔑,心中更是難平,也不是不信任老爺,還請老爺、夫人和大小姐理解?!?p> 劉媽媽這么一說,顏奉壹著實有些心疼宋姨娘,劉媽媽這么個理兒也是沒錯,宋姨娘本就柔弱,又遇到此種種事情,自然是心中不爽。
而眼瞧著顏奉壹面色松動,劉媽媽和宋姨娘心中暗喜,正要加大說話的力度,而顏靜姝則是立馬接著話,不給宋姨娘機會。
“宋姨娘此番行為確實可以理解,只是凡事也不能從個人出發(fā),若是此事蓋過去了,一來我母親擔著個謀害夫君子嗣的罪責,二來宋姨娘也有借著假孕陷害主母之嫌,三來又有家中奴仆惹事生非的流言,著實對家宅安寧無益??!”
這話說罷,顏靜姝對著父親說道,“還請父親三思,若是宋姨娘當真清白,查清此事,責罰了霜兒便是,在外頭也落個家宅明理的名聲。”
這個時候在一旁觀看了全程的趙氏心中也明了了些,看著女兒替自己說話,并執(zhí)意要溫大夫過來,她必定是不能讓女兒一個人來說話,于是理了理身子,決定要把事情說清楚。
她不曾推過宋姨娘,此番爭執(zhí)原就不是她發(fā)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