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迷宮(三)
那石門轟然而開,掀起無數(shù)塵灰。
石門洞開,神奇的復(fù)制酒水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石壁阻擋,分毫不見流逝,反而堆積在石室內(nèi)。
借著火光,余崖看見了石室內(nèi)的酒水占滿半個石室,大概有兩米深,頂上浮著一具面無血色的人頭,令人不寒而栗!
在余崖一行人瞠目結(jié)舌的目光中,那人頭往上一仰,脖子立在水面上。
詭異,寒冷,沒有眼珠的人頭。
酒水逆流而上,將那顆人頭往上一推,迅速凝聚成一具透明的軀體,頃刻間便出現(xiàn)一個高大的人頭水身的怪物。
他左右偏頭,隨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新身體,活動手腳,骨頭碰撞的咔嚓聲響徹地宮。
驀地,他抬起頭,目光一凝,從胸腔里憋出一道干澀的咳嗽聲。
“咳!”
幸好墨客早有準備,袖袍一揮,數(shù)道疾風從他袖中呼嘯而出,在石門凝結(jié)成一扇無形屏障,將那道勾魂奪魄的咳嗽聲隔絕在石室內(nèi)部。
“前朝那位末代皇帝,不喜政事,而好修行。他天生異喉,能模擬出各種聲響,經(jīng)禪院一位祖師點撥,他以喉入道,修得“勾魂一嘆“。也不知道該說我們運氣好,還是該說我們點子背?!?p> 他低聲介紹說。
“都說墨客博古通今,若參加科舉,必是狀元之才,”連經(jīng)略拍手笑道,“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p> “今天這一面見的挺好的,以后就別再見了?!?p> 余崖沒好氣嘀咕一聲。
連經(jīng)略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卻沒和余崖多做糾纏,反而將目光看向燕王。
“姬承雍,燕王殿下?!?p> “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前燕王殿下?!?p> 姬承雍,便是燕王殿下的俗名。
“你什么意思?”
燕王想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稱呼眼前這個連經(jīng)略,最后只好用一個“你”字。
“連經(jīng)略”偏了偏頭,緩緩說道。
“當初,我本欲取代連經(jīng)略大學(xué)士的位置進入朝堂,可沒想到他在妻兒面前不像在外那么儒雅,我竟被他的妻小識破?!?p> “沒有辦法,我不得不改變策略,殺他一家老小,把他送進監(jiān)獄。但沒想到他聲望如此之高,竟能逃過一死,茍活至今?!?p> “不過,你們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p> 燕王殿下稍一思索便明白這個計劃的可怕之處,這貨人竟然想對文武朝臣偷龍轉(zhuǎn)鳳,不知不覺滲透乃至是掌控大晉朝堂。
眼前這個被復(fù)制出的連經(jīng)略,和真實的連經(jīng)略肉眼根本無法分辨,除了極親近之人能察覺到他性格的轉(zhuǎn)變從而產(chǎn)生懷疑,其他人大概只會被這貍貓換太子的手段給欺瞞。
燕王捫心自問,要是自己死在這禪院地宮,恐怕沒人能分辨出活著的那個“姬承雍”已經(jīng)不是姬承雍。
皇家無情,這絕不是一句空話。
一念及此,他頓時有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孤寂與無力。
柳然敏銳的察覺到主子的表情變化,他跟隨燕王已超過十年,心思何其玲瓏,瞬間便明白燕王在想些什么。
“燕王殿下,您放心,我就是拼上這條命,也會護送你安全離開?!?p> 他將燕王擋在身后,抬頭看了一眼遠處連經(jīng)略,瞳孔里的怒火噴涌。
“感動,真讓人感動?!?p> 連經(jīng)略神色從容,絲毫不把眼前這群兇光畢露的人放在眼里。
他的自信并不是毫無理由。他身后那具前朝皇帝的尸首,身前曾是極境巔峰的大修行者,再加上他那神出鬼沒的“勾魂一嘆”,面對神圣領(lǐng)域的強者也未嘗沒有一戰(zhàn)之力。
即便現(xiàn)在他不復(fù)巔峰,可眼前這幾個人中,最強之人也不過半步極境。
他極為自信的說道:“柳幕僚,你放心,你的命,我一定收了,至于姬承雍的命,你留得了嗎!”
燕王聞言霎時面色一寒。
朝中必定有內(nèi)鬼!
此內(nèi)鬼身份定然不低。
柳然深居燕王府,極少拋頭露面,京城見過他的人絕對不少,更何況他一直以馬夫的身份待在燕王府,知曉柳然其實是一名幕僚的人至多兩手之術(shù)。
會是誰呢?
太子?
武侯?
國師?
又或者其他人?
燕王百思不得其解。
地宮內(nèi)卻已經(jīng)亂作一團。
“咳!”
水人尸首重重的咳了一聲,那無形屏障立刻被這強大的音浪沖破,一聲好似水滴落下的啪塔聲響之后,石室內(nèi)的復(fù)制酒水奔涌而出,眨眼間就蔓延到眾人腳下。
六個水人緩緩從滿地的酒水里爬起來。
李清秋,余崖對這個場景并不陌生,但仍覺得后背發(fā)涼,后者立刻找回了剛才那截斷劍。
墨客,許諾,柳然一臉茫然,直到他們在水人里看到了自己的臉,才感到那么一點不對勁。
燕王領(lǐng)恐不已,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那一夜,這個從京城出發(fā)到現(xiàn)在為止,總共只說過一句話的男人表情極為兇戾,動作迅猛如兔。
他在一瞬間揮棍而出,只給眾人留下一道殘影。一股氤氳黑氣自他袖袍中洶涌而出,順著枯槁的手掌爬上長棍,長棍一時通體全黑,黑芒跳躍。
長棍如泰山壓頂,徑直砸向“那一夜”!
“那一夜”躲閃不及,被這勢大力沉的一棍子將腦袋砸成一堆水花,四處飛射。
……
李清秋面不改色,握劍的手卻更緊了幾分。
驀地,他突然感到腰窩一寒,濕潤滑膩的感覺傳遍全身。
余崖等人看得真切,兩只靈活如蛇的水手不知何時握住了李清秋的腰窩。
兩人打個眼神,一左一右向李清秋身后奔去。
劍棍齊出,生生將那兩只手臂斬斷!
……
柳然拔劍而出,目光緊盯著前方的另一位柳然。
他長劍指天,地宮內(nèi)立刻乍響一道凄厲慘絕的哀鳴,和聲音一同消失的是,是柳然本人的身影。
哀鳴再起,消失不見的柳然終于再度出現(xiàn)蹤跡,自半空自斬而下。
柳然之前看的是另一個柳然,但他動手的對象卻不是他,而是坐山觀虎斗的“連經(jīng)略”。
后者瞳孔微縮,大袖一拂,兩道清光破袖而出護在他身前。
柳然驚怒不已,這近在咫尺的一劍竟是不能再躍雷池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