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霧海
不過說歸說,楚子航確實是路遲班里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
他曾經(jīng)接受邀請去楚子航的家里做過客,那豪華的別墅和屋內(nèi)陳設(shè)讓路遲直想大喊“打土豪分田地”,還有一個風姿猶存的美人媽媽和彬彬有禮的分頭佬爸爸,全家和睦。
課外之余,他們的興趣,或者說鍛煉也很相似,比如籃球,楚子航是唯一一個在球場上能夠跟他碰碰的人。
還有就是劍道,其實最開始路遲對于那玩意是完全不了解的,還是有一次他在少年宮賺錢......啊不是,代人上課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楚子航,已經(jīng)成為球友的對方自然邀請切磋一下,而路遲也沒有拒絕。
毫無基礎(chǔ)的路遲在第一次切磋上自然是輸了,他完全不了解劍道,更不用說技巧什么的,硬是憑著速度和反應(yīng),最終惜敗,班里的教練至今都還會說他第一次用劍的樣子像是大媽揮拖把。
但是自那次起路遲燃起了斗志,那個晚上,楚子航揮劍的動作在他的腦中如同電影一般不斷放映。
第二次他再度去到少年宮,標準的姿勢讓教練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直問他上一次是不是在演戲。
而第三次時,路遲贏了,他在純熟的標準動作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變化,宛若多年苦功一般,將楚子航拉下了王者的寶座,從此兩人在交手中勝負不斷。
或許是因為有了這個敵人的存在,楚子航的進步也很快,和從前一個人時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個樣子,可能這就是勁敵的作用。
他們就這樣互相較勁著,劍術(shù)上的造詣一路飛漲,女生口中的故事也更多了。
所以不論如何,這條消息路遲還是準備認真回復(fù)的,他思考了一下,周日,也就是后天,似乎沒什么事情,當即也就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又回了兩條消息之后,下一條讓路遲眼皮一跳。
“明天晚上,吃個飯吧?”
這話出自他的同班同學(xué)江曉雨,是班上同樣頗具話題的一個女孩。
路遲沉默了,從小到大他接到女生吃飯的邀請不要太多,怎么從容應(yīng)付找理由早就輕車熟路。
但是這個女孩的邀請,他有不能拒絕的理由。
路遲沉吟了片刻,終究還是給了肯定的回復(fù)。
不到十秒,對方就回了一個大大笑臉。
他心想這家伙不會一直在QQ前面守著吧。
路遲關(guān)掉電腦,看著夜色濃濃的窗外,今晚看不見月亮和星星,一切都黑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夜已經(jīng)深了。
......
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是港口。
呼出的空氣都帶著白霧,不近也不遠的地方,鯨魚一樣的船只緩緩撞開封凍三季的冰面,高聳的燈塔上,旋轉(zhuǎn)的燈光一遍又一遍地切過水面。
這里是哪里呢?
路遲環(huán)顧四周,但卻什么都看不到,他大聲叫喊,但那聲音沒傳多遠就被吞沒在冰海之下。
他不害怕,因為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這里,他來過。
隨著這樣的想法在腦中形成,霧似乎也淡了一些。
他能夠看見了,遠處的建筑里,一個個人影幽靈似地穿行。
不,不只是人。
有什么東西在。
它無比尊貴,冰海上它昂起高傲的頭顱,發(fā)出讓冰面都為之碎裂的聲音,漆黑的夜里,那雙熔金淬煉的雙眼仿若雷霆,能夠撕開一切。
但是這樣的眼神遙遙地望向路遲,卻絲毫不叫他感到害怕。
甚至,有一絲絲的親切。
“你是誰?”路遲下意識地問道,他癡癡地踏步向前,好似化身一把刀刃,灰蒙蒙的一切都被他只身切開。
“啪”的一聲,忽然一只手拍在了路遲肩上。
仿佛一根針,戳上了泡沫,一聲脆響,路遲回過神,有如夢中初醒。
他扭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面龐。
“你在發(fā)什么呆呀?”路豆笑著問道。
“路豆......我......這是......”一時間路遲有些語無倫次。
他突然感覺眼睛被晃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那不見天日的灰色上空已然變成了萬里驕陽。
冰海、迷霧、建筑、人,以及那個神秘的生物,一切都不見了。
腳下是看不到頭的草地,溫柔的春天里,嫩得仿佛要流出油來,不遠處的溪水緩緩流淌,送來遠方的鳥語花香。
而站在他身邊的人是路豆,這個世界上自己最重要的人。
“早了些,不是嗎?”路豆忽然沒頭沒腦地說。
“什么早了些?”
“我是說,我們出來釣魚的話,這個時候是不是早了些。”
路遲想起來了,他們是來釣魚的,在這個美好的艷陽天里。
他們坐倒在河邊,陽光墜落在水面,砸成片片碎金,不時地有魚兒,仿佛要跨過龍門一般地躍起半米高度,剎那又消失。
忽然手里的魚竿傳來震動。
“是條大魚?!甭愤t欣喜。
他并不懂得釣魚的技巧,只是用蠻力一個勁地狠拽魚竿。
但是拉住魚竿的那一瞬間,路遲只感覺自己拽著的是一頭大象。
不,說大象都是侮辱那東西,巨大的力量宛若神的威光一般不可抵抗。
沒有任何預(yù)兆的,路遲連人帶桿一同被拖下水去。
好冷。
他沒想到,這樣的暖春里,河水竟然會如此寒冷,曾經(jīng)冬天里敢穿著短袖上街的他竟然會忍不住的牙齒打顫。
他想要掙扎,手劃過的地方竟然結(jié)出了片片薄薄的冰花。
這可是在極地冰海中才會產(chǎn)生的現(xiàn)象。
而應(yīng)該不深的小河,在這時也已經(jīng)變成了深不見底的幽淵。
順著魚線看去,路遲再度見到了,漆黑的深淵里,那雙熔金般璀璨的雙眼。
那雙眼睛里透著的,是君王般的威儀,以及......怒火。
只瞧一眼,就讓人感覺仿佛身處于極點之上,整個世界的寒風都在朝著自己吹打。
路遲的心在狂跳。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魚躍入水中,拉住了路遲。
路豆。
他的表情無比溫柔,溫柔到路遲以為是肥皂劇里快要翹辮子的男主。
他抓住路遲的肩膀,翻身將他一推。
巨大的力量忽然施加在路遲身上,他不斷上浮,很快就會退出水面。
“豆子!”路遲高喊,但是在水里他的聲音傳不出去。
不遠處,路豆張開嘴,那熟悉的聲音卻能夠清楚地傳入路遲的耳中:
“你可以,不回來的?!?p> 一切都模糊了,并不是因為起霧什么,而是因為他——
在流淚。
路遲猛然驚醒,他一個激靈坐起在床頭上,窗外是黑夜,月輪高懸,整座海濱城市都還在沉睡。
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