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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中的向日葵

32 特別的禮物

火中的向日葵 城佳璧 4349 2024-06-28 20:00:00

  對司占海來說,這次法國之旅,僅是打著生意的名義,給自己一點喘息的機會,他急迫需要梳理一下思緒。與瘋狂暗戀的女孩、情同手足的兄弟,以及那個背負(fù)在身的婚約,這些紛擾糾纏,已經(jīng)快把他搞瘋了。

  法國鄉(xiāng)下的風(fēng)光,平和、寬廣、寧靜。天空的顏色就像細(xì)膩的薰衣草,淡紫色云朵布滿天空,偶爾露出一角奇異的縫隙,窺見純凈的藍。如大海般遼闊的麥田和山丘,把柔嫩的黃色、淺綠色鋪展開來,其間點綴著的紫色的鳶尾花像幕布中的點點星光,渺小卻璀璨。

  黃鋒和司占海的旅程還算順利,輾轉(zhuǎn)幾次車,如愿趕上了一次鄉(xiāng)村的舊貨大集。

  琳瑯滿目的古董物件兒散布在一塊塊五顏六色的方布上,鋪滿了一整條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在集市上,兩人與眾不同的東方面孔很是搶眼,賣家們都熱情地向他們招呼著,盡管語言不通,但他們也習(xí)慣了用手舞足蹈的方式砍價并達成交易。他們成了這里的“大買家”,收獲頗豐。

  天色漸晚,熱鬧的集市即將散去,人越來越少,黃鋒和司占海還意猶未盡地逛著。

  這時,一位白發(fā)蒼蒼、衣著襤褸的老婦人,突然出現(xiàn)在身邊,抓住了司占海的胳膊,把他嚇了一跳。

  老婦人抬起布滿褶皺的臉,微藍的雙眼閃著迷離的光,她用沙啞的嗓音低沉地說了兩句完全聽不懂的話。司占海和黃鋒疑惑地看著她,老婦人拽了拽司占海的袖子,手指向遠處的一座小山,然后又喃喃了幾句,一邊說一邊用手比畫著,圓的,長的,平的……

  “看來她是想讓咱們跟她走!”黃鋒說道。

  “她那兒有東西要賣?!彼菊己Qa充道。

  “那咱去唄,萬一真有什么寶貝呢!”

  于是,兩人動身了。老婦人顫顫巍巍地在前面走著,黃鋒和司占海跟在后面,走出了集市,走過了村莊,沿著一條小路,一直向小山上走去。四周變得越來越荒涼,除了他們?nèi)齻€人,已經(jīng)看不到其他人影。唯聽見腳踩在雜草上的嚓嚓聲,和呼嘯在耳邊的呼呼山風(fēng)。

  黃鋒一邊走,一邊氣喘吁吁地說道:“這老太太一瘸一拐的,還這么能走啊,佩服,佩服?!?p>  司占海抬頭看看天,說道:“天色可是漸漸黑了,這路怎么越走越瘆得慌?!?p>  “嘁,一個老太太怕什么,她還能把咱們拐哪兒去?”黃鋒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跟著老婦人一直爬到了山頂,峰回路轉(zhuǎn),當(dāng)他們往山的背陰面一看,著實嚇了一激靈。眼前深綠色的山坡下分明是一座廢棄的修道院和一片墓地。

  修道院呈高聳瘦削的哥特式風(fēng)格,已經(jīng)破破爛爛,三角形的房頂坍塌了一半,頂尖的一個十字架歪斜在一邊,窗戶上沒有完整的玻璃了,黯灰色的外墻爬滿深綠色藤蔓。修道院四周白花花的墓碑東倒西歪地散落一片,濕膩膩的苔蘚侵染著墓碑的邊角,和雜草一起像要將這片死亡的印記吞沒。此時,太陽已西沉,陰暗的天色給眼前這一幕更增添了恐怖的色調(diào),風(fēng)也跟著唱起神秘哀婉的歌,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老婦人回頭看向他們兩人,黃鋒和司占海突然感覺眼前這位老婦人好像也變成了巫婆的模樣,讓人毛骨悚然。

  老婦人指了指那座修道院,黃鋒和司占海定了下神,彼此對視著。

  “都走到這兒了……要不……下去看一眼唄……”黃鋒的聲音顯得很沒底氣。司占海咬了咬后槽牙,輕輕點了下頭。此時,他們的好奇心對比起恐懼來說占了上風(fēng)。

  他們緊隨著老婦人走下山坡,慢慢穿過了那片墓地。墓碑的形狀各異,頂部有尖的、拱形的,也有帶著十字架的,殘破的、歪斜的……一些碑文雖然可見,但他們也不認(rèn)識,只是能從其中略新的墓碑上辨認(rèn)出幾個數(shù)字:1796、1840、1903……他們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很輕很慢,生怕吵醒下面沉睡百年的亡靈。

  修道院的大門敞開著,或者說根本就沒有門,邁進幾步后,左右墻龕中有兩尊殘缺不全的宗教神像。院堂正前方墻壁上矗立著一個大大的石質(zhì)十字架,上面殘存著一點微藍的色彩,綠色藤蔓從殘破的房頂及破損的墻縫蔓延進來,像群蜿蜒的大蛇。四周墻壁上斑駁的壁畫與偶見地上的彩色玻璃碎片,可以想象百余年前,這座修道院也曾精美、也曾華麗,但如今只有破敗與荒涼,在昏暗的光線下,感覺隨時會有幽靈飄過。

  老婦人徑直走到對面大十字架下,黃鋒和司占海跟隨著走了過去,墻角邊有一攤破舊的被褥和一些衣物、瓶瓶罐罐等雜物,想必是這位老婦人的家當(dāng)了,這也顯示出老婦人的身份——拾荒者。

  老婦人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兩人,然后俯下身把地下的被褥翻開來,露出了一塊大方磚,這塊磚看起來和地面上的其他方磚沒什么區(qū)別,但當(dāng)老婦人用手敲了敲這塊磚時,兩人立刻就明白了,磚下面是空的。

  方磚被移開了,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通道,通道一側(cè)有木梯,黃鋒和司占海向里打探了一下,下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老婦人在她的雜物堆里摸索出幾根蠟燭,自己點燃了一根,然后遞向了黃鋒和司占海,兩人微微一笑拒絕了老婦人,各自從背包里翻出了一把手電,然后壯起膽子跟隨著老婦人從木梯爬了下去,木梯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這個通道并不算長,下了十來節(jié)梯子便到達了底部,一股陰冷的空氣夾帶著強烈的霉臭味兒直沖過來,像是嗅到了地獄的氣息。

  “咳咳……”黃鋒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燭光和手電的光線照亮了背后一側(cè),一個堆著雜物的房間躍入眼簾。房間并不大,也就是三四十平方米的樣子,里面有一張桌子、一排破柜子和一個木板拼起的架子,上面擺放著一些書和盒子、罐子之類的物品,已被灰塵掩蓋了原有的顏色。

  司占海用手電環(huán)顧了下四周,半捂著口鼻說道:“這是間儲藏室,當(dāng)年的人們從這里離開的時候,應(yīng)該是把它給忘了,所以留下了些東西。”

  老婦人拿著蠟燭,點燃了桌上的兩個燭臺,黃鋒和司占海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

  “嚯,這燭臺可是銀的,工藝很精致嘛,約莫有兩百年了。不錯不錯,值些錢?!秉S鋒嘿嘿一笑,然后立馬用手電照著,在屋里搜摸開。

  一會兒的工夫,餐盤、圣物盒、高腳杯、幾只叉子,還有一些裝幀精美的宗教書籍被黃鋒和司占海翻找挑選了出來,一一排在了案桌上。此刻,這間陰冷恐怖的地下室已讓他們感到非常難受,他們對著老婦人向上指了指,便開始抱起東西準(zhǔn)備離開這里。

  就在這時,司占海在柜角處踢到一個東西,他彎下腰,把手電向柜子底部照去。是一個殘破的木質(zhì)油畫架,被胡亂塞在了柜子下。司占海好奇地把架子從柜底拉了出來,歪七扭八的破畫架上居然還有一幅油畫。司占海抖掉上面的灰塵,用手電照了上去,立刻被畫上斑斕的景致和濃艷的色彩震住了。他沒再多看,扛起這破舊的畫架爬上了地面。

  黃鋒隨后拖拽著大包裹也爬了上來,看到司占海在擺弄著那個畫架,悻悻地說道:“你弄這個干啥,這破地方又不會出啥名人名作,不值錢,不值錢!”

  司占海沒有理他,只是把破亂的支架劈掉,把畫框小心地放在了那些從地下室取出的東西旁邊。他用手比畫著跟老婦人示意:

  “這些……都要!”

  老婦人用手比了個數(shù)字,她要的錢并不多,兩個人暗自竊喜,把錢遞了過去。

  “走吧,趕緊離開這鬼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黃鋒抱怨著。司占海抱起畫框,跟著黃鋒帶著“戰(zhàn)利品”走出了修道院。

  天色已盡黑,微弱的燭光像是飄在修道院里的一道鬼火,周圍東倒西歪的墓碑在夜色中反著白煞煞的光……

  法國之旅結(jié)束了,司占海又被打回現(xiàn)實,窘境并未改變,壓抑在他心底的渴望與痛苦,繼續(xù)如猛獸般吞噬著他。

  他一個人在家中靜靜地盯著那幅從遙遠國度帶回的隱秘畫作,雖然角上有一點殘破,但也無法阻擋它的濃烈、奔放、奇異,釋放著狂躁不安的氣息,就如此刻司占海那顆混亂不堪且無法控制的內(nèi)心。雖然他看不懂這幅畫,卻能感覺到它的不一般,并認(rèn)定它就是自己放手一搏的“終極武器”,畫中的每根樹枝都變成了他僨張的血脈,詭異的太陽變成了他狂跳的心臟。

  這天傍晚,司占海小心地把畫框用一張漂亮的大彩紙包起,并用一根紅絲帶系上了一個蝴蝶結(jié)。他舉起一瓶酒猛灌了幾口,抱著畫走出了家門,守候在金風(fēng)帆藝術(shù)學(xué)校的門口。

  他忐忑地站在那兒,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遠遠地,他看到了馮依曼向外走來,曼妙的身形在一襲白裙中飄然而至,嬌潤的面龐掛著天使的微笑,所有人在她旁邊都變成了灰色的影子,唯有她閃耀著光芒。

  司占海走上前,喊住了馮依曼:“小曼!”

  “哎,占海,你怎么來了?”馮依曼微笑著說。

  “我……我有事情想跟你請教……”

  馮依曼淡淡一笑:“可以呀!”司占海點了下頭,沒再說話,引著馮依曼離開學(xué)校,一直向前走去。

  馮依曼好奇地問:“占海,我們?nèi)ツ膬???p>  司占海沒有回答,他低著頭繼續(xù)沉默地往前走,馮依曼納悶地跟在后面。天色慢慢變暗,司占海把馮依曼引到一個沒有人的胡同里,停了下來。

  馮依曼環(huán)顧四周,皺起了眉:“占海,這里黑乎乎的,咱們別在這兒聊呀!”

  司占海緩緩抬起頭,眼睛直直地看著馮依曼,狠狠咬了下嘴唇,終于開了口:“小曼,我喜歡你!”

  “什么?”馮依曼愣了一下。

  “小曼,我喜歡你!不,是愛!我愛你!真心的愛,特別特別愛,愛得快要發(fā)瘋!”司占海的聲音顫抖著,渾身顫抖著,他的眼睛如同猛獸般泛著紅光!

  馮依曼被嚇了一踉蹌,司占海順勢抓住她的兩只胳膊,激動地喊著:“小曼,不要拒絕我,跟我在一起吧,我會對你好,我會比梁化呈好一百倍一萬倍地對你!我比他有錢!我比他帥!我比他……”司占海匆忙撿起剛剛掉在地上的畫框,把它塞到馮依曼手中,接著說道,“看,我還有禮物送給你!這個……這個……這幅畫你一定會喜歡,它真的很特別!”說著便解開絲帶,想要打開畫給馮依曼看。

  馮依曼慌忙把畫框塞給司占海,不停地?fù)u頭,一步步后退,說道:“占海,你別這樣,別這樣……”

  “真的,小曼,你看看這幅畫,你一定會喜歡我送你的這份禮物!”

  “我……我不想看!”馮依曼厭惡地扭過頭去,呼呼喘著粗氣。

  此刻,司占海眼里露出了餓狼般的兇光,他撲上去緊緊抱住了馮依曼,嘴里瘋癲地念叨著:“小曼,我愛你,我愛你……給我機會,跟我在一起,你會愛上我的,一定會!”

  馮依曼奮力掙扎地推開司占海,“啪”地給了他一巴掌,氣憤而堅定地說:“司占海,你聽好了,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不管有沒有梁化呈,我都不會愛你!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未來,我都不會愛你!你離我遠點兒!離我遠點兒!”說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司占海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從未見過馮依曼這個樣子,那種厭惡氣憤的眼神簡直比捅自己一刀還難受。他心中那個揮動著潔白翅膀的天使就這樣飛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在這個逼仄的角落里空留無盡的寂寥和黑暗,四處涌動著魔鬼的黑影,一步步把他吞噬……

  不知站了多久,司占海撿起畫框,拖著沉沉的腳步,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了家。

  他大口大口地把瓶里剩下的酒全部灌下,癱坐在椅子上。他瞥眼看向攤在桌子上的那幅畫,畫中扭曲的樹干、僨張的樹根像是張出的魔爪要纏住他,讓他感到恐懼。他順手拿起一把小水果刀,猛地向畫扎去,想收手時卻已來不及,小刀正巧戳進了畫中太陽的邊緣,畫布被戳了一個小洞。

  第二天,這幅畫便被司占海隨意地賣了出去。他一分鐘也不想多看它。因為它就像是一面白旗,在心里深深烙下“失敗”二字。

  從此,司占海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再也沒出現(xiàn)在梁化呈和馮依曼面前。

  直到兩個月后,從黃鋒那里傳來一個消息:司占海答應(yīng)了家里安排的婚事,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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