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林海和葉申在書房對坐,一邊飲茶一邊聊天。
葉申抿了一口茶水,低聲道:“如海,事情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不過關鍵的那顆棋子還需盡快握在手中啊!”
林海微笑道:“放心,趙百戶的手下時刻盯著那人,他們準備今晚就動手,我又派了八個身手最好的家將從旁協(xié)助,那顆棋子絕對跑不了!”
“如此甚好!”葉申點了點頭,臉色忽然轉(zhuǎn)冷,“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是不幸失敗,我會以‘倭寇即將進犯揚州’為借口,調(diào)江南水師入城,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為了圣上的大業(yè),我何惜全家性命!”
林海安慰道:“明之言重了,事情不會走到那一步的!”
葉申輕嘆口氣,看起來很失落,“你已經(jīng)掌控了揚州鹽道衙門,我卻始終無法整合江蘇官場,實在有負圣上的期待?。 ?p> “明之勿憂,事情很快就會變得順利起來?!?p> 林海話音剛落,外面大丫鬟雪蓮稟報林瑾來了。
“讓他進來?!?p> 林瑾進來后,向二人分別行禮,然后坐在林海旁邊,說起了剛收的一個消息。
“揚州周邊有時疫發(fā)生,有幾個名醫(yī)當眾說食鹽沐浴能治療時疫,現(xiàn)在大半個揚州城都傳遍了,很多百姓都在搶購食鹽(注1)。這個消息肯定是汪盛國他們放出來的,目的是繼續(xù)推高鹽引價格,便于他們暗中出貨?!?p> 林海笑道:“除了他們,估計也沒別人做這種事了!真是貪婪??!”
葉申摸摸胡須,冷笑道:“那伙人就沒一個不貪婪的!這消息一出,鹽價和鹽引再翻一倍都有可能?!?p> 林海輕聲道:“他們貪婪,咱們可不敢貪婪,盡早落袋為安,以免夜長夢多。雪蓮,讓趙百戶過來一趟?!?p> 站在門外臺階下的雪蓮應了一聲,飛奔到院門外去傳話。
幾分鐘后,趙正澤來到書房,恭敬地行禮問安。
林海問道:“趙百戶,都安排妥當了?”
“回大人的話,屬下都安排好了,準備今夜十二點動手!”
林海不再多問,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相處,他很信任趙正澤的能力和忠誠。
葉申沉聲道:“趙百戶,茲事體大,不許出半點紕漏,否則提頭來見!”
趙正澤拱手道:“請巡撫大人放心,絕對不會出問題!另有一事,要向二位大人稟報?!?p> “哦?何事?”
“密探來報,韓知府秘密調(diào)動府庫的大筆銀錢,似乎有什么大動作?!?p> 林海和葉申對視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近半年來,揚州并未發(fā)生天災人禍,也沒有什么大工程,韓屏調(diào)動大批銀錢做什么?
林瑾猜測道:“鹽引交易所賺錢看起來易如反掌,韓知府是不是想分一杯羹?”
林海覺得這個猜測很有道理,韓屏和汪盛國是一伙的,把府庫的錢偷拿出來做本錢,在交易所大賺一筆,回頭把府庫的錢還上,賺的錢都會落入韓屏的腰包。
葉申冷笑道:“該死的蠹蟲,終于露出破綻了!”
趙正澤小聲問道:“二位大人,要不要對韓屏動手?人證物證俱在,他跑不掉的!”
林海笑了笑,反問道:“老夫掌握了汪盛國下毒的證據(jù),卻故作不知,而且一直假裝昏迷,正澤可知老夫為何這么做?”
趙正澤撓撓頭,臉色有些尷尬,“在下只會做粗活,實在猜不透大人的想法?!?p> 林海右手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大圈,冷冷道:“因為老夫要借此機會把他們?nèi)柯裨岬?!?p> 趙正澤心頭一震,相處這么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狠辣的林海。
林海收回手,臉上又換上了和煦的笑容,吩咐道:“正澤,不要輕舉妄動,讓密探盡量取得更多證據(jù)!你下去吧,晚上還有事要做呢。”
“喏!”趙正澤躬身行禮,倒退著走了出去。
林瑾笑道:“父親,你把趙百戶嚇到了?!?p> 林海嘆了口氣:“初到揚州的時候,我面對的局面十分惡劣,上上下下都是他們的人,我空有一個欽差的身份,卻什么事都做不成。為了打開局面,我不得不虛與委蛇,納了……納了陳姨娘。之后幾年,我步步為營,不斷分化拉攏,終于掌控了鹽道衙門,不過也和他們徹底撕破臉,故而才有下毒的事情發(fā)生。不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難消心頭惡氣!”
葉申跟著嘆了口氣,心有戚戚焉。
林瑾不禁想起幼時的情景,自己出門身邊必定跟著好幾個家將保護。有一段時間,一家四口甚至不敢吃廚房送的食物,而是由賈敏帶著貼身丫鬟做飯。
林海臉色變得黯淡,輕聲道:“把陳姨娘的家人救出來之后,讓他們見一面吧。是老夫?qū)Σ黄鹚?!?p> 林瑾默默點頭,也不好勸慰。
林海緩了緩情緒,問道:“馬超群那邊安排好了嗎?”
“嗯。父親放心,王承基不會讓咱們失望的!”
林瑾提起王基的時候,后者剛走下瘦西湖上的一艘畫舫,沿著綠柳長堤向前走。他走幾步就左顧右盼,顯得鬼鬼祟祟,不一會時間就消失在了柳蔭遠處。
那艘畫舫的船艙內(nèi),馬超群不停向窗外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過了一陣子,另一艘畫舫從左后側(cè)靠了過來。
馬超群得意地笑了笑,隨手拿起一本書,裝模作樣看了起來。
幾分鐘后,艙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
“老爺,汪會長來了?!?p> 馬超群從窗戶探出頭,看到近在咫尺的汪盛國,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一閃而逝。
汪盛國冷哼一聲,順著船板過來,根本不理會其他人,直接闖入了船艙。
馬超群臉色已經(jīng)恢復平靜,冷冷道:“汪會長真是好手段,竟然派人暗中跟蹤老夫!”
汪盛國冷笑一聲,指著馬超群喝道:“若非如此,老夫豈能發(fā)覺你勾結外人、叛變鹽商總會的罪行!今天你若是不給出一個明確的交代,本會長就讓大伙一起向你討個公道!”
馬超群臉色陰晴不定,沉思一會之后,淡淡道:“老夫從未和外人勾結,出賣鹽商總會的利益。若是汪會長不信,那就拿出證據(jù)來吧!”
汪盛國一時語塞,若是當場堵住王承基一切都好說,現(xiàn)在空口無憑,哪里拿得出證據(jù)?只恨跟蹤馬超群的那家伙報信太慢,以至于遲了一步。
“本會長會讓大伙兒都盯著你,好自為之吧!”
汪盛國冷冷撂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了船艙。
馬超群目送汪盛國的畫舫逐漸遠去,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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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ㄗ?:此為真實歷史事件,揚州鹽商為了哄抬鹽價就這么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