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家的大姐姐

　　離我家最近的一個鄰居，是棟大平房，真正的“五間張”房子（客廳兩邊各有兩個房間，那樣整體屋子看起來就很龐大）老爺子是當(dāng)年的黃埔軍校畢業(yè)生，老太太是外地人，好像是老爺子行軍路上娶的，后來還當(dāng)了我們村里小學(xué)的老師。我們搬到新家時，老爺子已經(jīng)退休賦閑在家了。老爺子有退休金，還有華僑女婿女兒，所以生活過得還不錯。

　　作為最臨近的鄰居，起初幾年我家經(jīng)常到鄰居家挑水，洗衣服，直到后來我家自己家里打井。

　　老爺子有一個大孫女，有點傻，然并不瘋癲，后來還結(jié)婚生娃了，那是后話了。據(jù)她的家人說，大姐姐是因為小時候發(fā)燒沒有及時醫(yī)治，發(fā)燒把腦子燒壞了，結(jié)果才變成那樣的。

　　大姐姐很高興有了我家這戶新鄰居。因為老爺子家境還不錯，不用下地做農(nóng)活，好像每天也沒什么事情可做，大姐姐因為身體原因又不用上學(xué)就更無所事事了。以前沒有鄰居的時候，大姐姐幾乎每天都在自家宅院里。后來我們搬來后，大姐姐經(jīng)常來我家，因為我家附近就有幾塊旱地，所以地里有很多農(nóng)活，另外家里也有養(yǎng)豬養(yǎng)牛，還養(yǎng)了不少雞鴨，這些對大姐姐來說都是挺新鮮的事兒。

　　那時候，我家的新房子只建了兩個房間和一個客廳，不過對我來說已是極大的滿足。依然記得，父親第一次帶我到新鋪了地板磚的新家后，我躺在客廳地板上滾來滾去，久久不愿停下來的情景。那時的廚房還是借助沒建好的一堵半堵圍墻上斜搭了一個瓦片預(yù)定做成的，上廁所得到屋后豬圈邊的茅坑。

　　對于每次暴雨總是被淹的情況，新房子的條件確實改善好多。只不過沒多久，石板鋪就的屋頂一到下雨天就會漏水，屋里幾乎沒有一處干爽的地方。在收成的季節(jié)里，屋里地板上還經(jīng)常鋪著花生和稻谷。記得有一次臺風(fēng)來臨還把屋前的頂蓋給刮走了，第二天起床出房門時，發(fā)現(xiàn)屋里變得特別敞亮，后來才回過神來發(fā)覺少了屋頂。

　　新房子雖然有不少的不如意，不過還是比被淹在水里好很多。那時候搬離老屋的確實沒幾戶人家。新家的位置也幾乎是坐落在荒野上。一到夜幕降臨，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只有馬路對面幾處人家的燈光在黑夜中搖曳著，還有國道上飛馳的汽車晃動著的車燈，屋外靜寂無聲，偶爾有汽車的喇叭聲。

　　每次大姐姐來我家的時候，看到我們在干活，她大多時候都會主動湊過來幫忙。說也奇怪，大姐姐其實做事還是很不錯的，不是笨手笨腳怎么教都不會的那種。所以，那是對于小孩子的我來說，有一個幫手是很高興的事。然后，大姐姐還挺“勤學(xué)好問”的，或者說話太多，會一直追問一些事情。所以有鄰居家大姐姐一起干活的時候不會覺得無聊，那時候小孩子的我也挺愿意回答大姐姐的疑惑的。有時候，大姐姐干活正做得起勁，她家人怎么喊她回家吃飯都叫不動，這樣看來大姐姐可能真的有點“傻”。

　　不過，有時候大姐姐的家人也會很不樂意，覺得大姐姐是“吃飽了撐的”（“吃飽換餓”），給我們家免費干活。后來我們也就不怎么讓她加入，大姐姐來了之后只在一旁看。實在忍不住了也會摻和進來，一看到家人來了就趕緊撒手，就像犯錯的小孩子那樣撅著嘴。

　　大姐姐來我家的時候，我們從不把她當(dāng)傻子欺負(fù)，家里做了什么糕點之類的也會拿出來分給她吃。

　　某一年假期從外地回來，聽家人說鄰居家的大姐姐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丈夫是鄰村的一個殘疾人，不過智力是正常的。再后來，聽大姐姐的家人說大姐姐婚后生了男孩了。

　　每次想起童年的那幾年了總有那個一說起話就停不下來的鄰居家大姐姐的身影。想到當(dāng)年的大姐姐也像正常人那樣結(jié)婚生子，替她感到欣慰，也許那對她而言也算是件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