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臉
侯老爺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說謊。
他是真不記得自己有請佛像回去。
那是二公子和那日的仆人在騙我?
可也沒必要啊。
顧曜又看了眼侯老爺,看著他衣衫半解胸毛外露,眼睛也不住往房里看,心知他是著急辦事,只是礙著方法青這位靖夜司知事的面。
當下便告辭,侯老爺一邊告辭,一邊喊人伺候好他們,門已經關好了。
沉默片刻,顧曜問道:“方叔,魚道友,你說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就是侯老爺真的天賦異稟,雖然已經四十多近五十的高齡了,仍然日日夜夜金槍不倒,一日不舞弄槍法便渾身難受?”
方法青也是陷入了沉思。
他的年紀,比侯老爺小了許多,但就算是個修為不弱的修行者,也自問沒這精力。
魚秋憶倒是說道:“顧曜道友,你莫忘了,這人祖上也是修行的,家里還藏著我純元道的房中術,他自己可能偷偷摸摸研習了點。”
“房中術普通人也能學?效果還能這么好?”
“不知道?!濒~秋憶干脆了當,“但他這樣子,我覺的問題還是有點大,尤其林奉學還是失蹤了?!?p> “那先去找二公子和那日的下人吧,哦,不對,請佛這種事不算小事,府中仆人應該大都知曉?!?p> 于是他抓住在院子門口的家丁:“侯老爺請佛的事你知曉?”
“自然是曉的?!?p> 顧曜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看向侯老爺的房間,隨后又問道:“你與我細細說說那日的事?!?p> 家丁有些為難:“幾位仙人,不是小的不說,而是這事,我們知道的不多?!?p> “知道多少說多少,不為難你?!?p> “那好,請那佛像回來的時候,已經許久之前的晚上了,那一天老爺從廣陵府回來,帶著個巨大的神龕,我們看不清那佛像什么樣,只記得金光燦燦。”
“雖然是晚上,但那光芒,卻是真的柔和又舒適,小的現在還記著?!?p> “老爺還從廣陵府帶了人,也不準我們搭手,就讓這群人送進了西廂房?!?p> “當時那西廂房,還只是客房,一直空著,第二天,老爺就把姨娘們都請進去了。”
“之后就是老爺白天晚上好像兩個人,脾氣完全不同?!?p> 家丁話說完了。
顧曜想了想:“那群人后來又去了何處?”
家丁迷茫了片刻:“我不知道,我好像只看見他們進了西廂房,沒出來...唉,我記不清,那群人好像不對勁?!?p> “哪里不對勁?你好好想想,那群人,穿的是什么,帶了什么東西,大概多少人?”顧曜急忙問道。
家丁抱著頭,雙眸中的眼神逐漸渙散:“他們好像是穿的黑衣,佩戴刀劍,就是尋常的鏢師打扮...不對,有人穿的道袍,麻衣,帶著古怪的竹竿...也不對,我怎么記不起來呢,是來了兩撥人?”
眼看家丁神色扭曲,顧曜急忙拍醒他,又抽出一張黃符塞到手里:“找個錦囊、布袋什么的,貼心放,三日后燒掉聞煙?!?p> 家丁千恩萬謝的收好黃符,被顧曜打發(fā)去了一邊。
“方叔,看起來確實有問題,我們上報靖夜司吧?!?p> 方法青有些吃驚:“上報靖夜司?”
顧曜理所當然道:“對啊,這事已經不是什么小事了,指不定背后有什么鬼怪,說不準又冒出個宗源和尚,我們干嘛要拿自己的命去干呢?”
魚秋憶點頭稱是。
方法青跟著顧曜走出侯府:“所以你過去報到我這里的案子,全是你覺得背后有能要你命的玩意?”
隨即又頓了頓:“好像又忘了什么,這么走,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p> 顧曜想了想:“我也覺得忘了什么,是不是這侯府有什么陣法,只要你想到那佛像,就會干擾記憶?”
魚秋憶笑道:“倒是有修改記憶的法術,但那等法術都是禁術,會的人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在這里?至于陣法,聞所未聞,你們二人太過...”
“林奉學!”三人同時喊出聲。
魚秋憶前往靖夜司喊人,她是靖淵,說話有分量,即便張先源不在,也能調來絕大多數人。
顧曜和方法青兩人再次回到西廂房。
“他已經消失有一會了,還是趕緊找找,免得出了意外?!?p> 兩個人散開來,將整個西廂房翻了個遍,那張可以讓二十個人翻云覆雨的大床也是被移開來。
“真是見鬼,不管什么密室,總要有個縫吧,這個屋子,就像個箱子,除了門,連個窗戶都沒有,看起來還是深怕人看到里面。”
顧曜和方法青再次回到桌子旁。
“你說他是怎么消失了呢?”
“讓我想想,如果我是林奉學,來一個人家巡察有沒有古怪,會去哪看?”
顧曜喃喃自語。
我會拿著羅盤,踩著天罡北斗地煞位,一一插旗,立令,一百零八位走完。
不對,老頭說,這是地師的手段。
上清派會怎么做?
他下意識的看向方法青:“方叔,如果是你要檢查一處風水,你會怎么做?”
“我會派人站住八卦位。”
顧曜:...
“那如果是個尋常的上清弟子呢?”
“那應該是走八卦位吧。”方法青想了想,補充道:“或者直接占據高處,按照術士手段,以符咒調動一地風水之氣?!?p> 顧曜看著這屋里,陡然抬頭看向上面:“方叔,你說,林奉學會不會也是想站上面看看這屋里的格局,結果意外觸動了什么陣法?”
這屋子的上面,他原本沒在意,此刻抬頭看,穿過那些糾纏垂下絲綢緞帶,是數根交錯的橫梁。
顧曜再次運轉通幽之術,密密麻麻的紅線布滿了眼前,他在屋內走動,努力穿過紅線,看向上面。
“紅線近乎是完全包裹了這些木梁,雜亂射向四面八方,又在碰觸到墻壁之后再射向他處,只是避開了地面的幾塊區(qū)域。”
身旁的方法青,已經踩著墻壁躍上了橫梁,躬腰查看。
顧曜也是跟上。
“上面都沒有?!狈椒ㄇ鄵u頭。
顧曜也有些失望。
但站在橫梁之上,他再次看向這屋子,總覺得形狀有點不對勁。
“方叔,你覺不覺得這屋子,形狀有些圓潤,墻角不夠直啊?!?p> “嗯?好像是有些?!?p> “我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鳖欔子终J真看了會,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咽了口唾沫,沒等方法青回答,便挪動了起來。
顧曜小心在房梁上行走,運轉通幽之術,透過紅線,記憶著紅線未曾觸及的地面。
最后回到方法青身旁,從小腿出抽出把匕首,在梁木上刻畫。
“方叔,你看,這是不是張人臉?”
紅線密集接在地面上,空中密密麻麻,擋住了他的視線,顧曜看了許久,才最終確認。
整座屋子的外延,被人悄悄改動,是個顴骨凸出的國字臉。
空曠的三處地面,是雙眼與嘴。
紅線最為密集、整塊地面都變成了紅色的那片,是鼻子。
整個屋子,就是張人臉。
而那張大床所在的位置,剛好在人中。
侯老爺日日夜夜在床上操勞,或許是透過這陣法的口鼻,在供養(yǎng)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