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的火來了，最后一朵火滅了（合）
“其實你們只是為了服從命令，死了也蠻可惜的?！鄙虺呵宓羯砩系难?。
倒地的士兵們不說話，死掉的戰(zhàn)友已經(jīng)化成灰燼，在地上留下灼燒過的黑，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證明了他們曾來過。
“我很欣賞你們的忠誠，但是用錯了地方。”沈澈安靜下來，聲音溫柔且低沉，“這不是什么重要信息，交代后也不會有什么后果，不交代只會讓更多的人面對死亡。”
“別說了?！?p> 士兵小聲的說，卻像是用上了所有的氣力，他們已經(jīng)在某種程度上背叛了自己的帝國，現(xiàn)在卻要面對這人宛若瘋子般，在殺人后進(jìn)行的懺悔。
“好?！?p> 沈澈把士兵的衣服扒光，套在自己的身上，轉(zhuǎn)身就走。
“恢復(fù)好就回去，跟那個女人說一聲，我不想再有人因此死亡?！彼f，“但是別逼我啊......我也會發(fā)瘋的?！?p> .
“兄弟借個火。”
沈澈沖看守的士兵招呼道。
這里是關(guān)押凱特琳的地方，逼仄黑暗的巷子里整整齊齊站著八個護(hù)衛(wèi)，宛如鐵鑄的雕塑。
沈澈已經(jīng)換上了諾克薩斯的重甲，戴上包裹頭顱的頭盔，這種重視功能而非外觀的戰(zhàn)爭產(chǎn)物，有著殘酷的美感。
站崗的士兵回頭看了他一眼，怒斥道：“執(zhí)勤時間跑過來借火？你是誰的兵？”
“沒有啊......”沈澈惋惜的聲音響起。
他搖搖頭，在頭盔里笑起來，話音一轉(zhuǎn)，“沒事，我有。”
士兵：“......”
突然間，灼熱的熱氣撲面而來，周圍冒出無數(shù)火焰，整個巷子都是深紅色的大火。
“迎敵！”
在燃燒的巷子里，為首的一聲大喝，短時間內(nèi)反應(yīng)了過來，和隊友們圍了上去。
沒由來的恐懼涌上心頭，在火焰中，他們連對方的人影都看不到，像是突然消失。
周邊房屋的玻璃破碎，渣子映著火光將他們釘?shù)綁ι稀?p> 驟然間，火焰消失得一干二凈，宛若七彩的夢幻泡影被指尖戳破，巷子里的八名戰(zhàn)士掛在墻上，他們的四肢被牢牢釘住，鮮血潺潺流出，畫面看起來異常凄慘。
沈澈從他們中間走過，能感覺到到自己的腳步變得虛浮，臉色也變得蒼白。
他突然生出一種與這個世界的剝離感。
或許是短時間內(nèi)使用了那么多次魔法，法力不夠的緣故。
這些都不重要，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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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凱特琳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靠在貨架旁，雙手被反捆到架子上，她嘗試過很多次掙脫，最后甚至能感覺到有血液滲出，但一直沒有成功。
從外面襲來的熱浪引起了她的警覺，那是突然起來的灼熱，又驟然間消散，像夏天的陣雨一樣來去匆匆。
爆炸？
不！
更像是魔法。
可自己身邊有會魔法的人么？
對于這個問題，凱特琳是否認(rèn)的，皮爾特沃夫的人民向來厭惡魔法，他們都認(rèn)為魔法就意味著戰(zhàn)斗。
她只知道看守的戰(zhàn)士們來自諾克薩斯，那個擴(kuò)張帝國的人民，會用上一切能增強(qiáng)實力的手段，魔法也是其中之一。
被黑血幫抓住后，她就一直在想些問題，如果說當(dāng)時和蔚行動被人反蹲，是一個布置很久的陷阱，那么將她獨自關(guān)到一間房子，就是一場陰謀。
蓄謀已久的陰謀。
可最終的目的是什么？
她推測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凱特琳只知道現(xiàn)在是逃離的最好時機(jī)，不出意外的話......
外面已經(jīng)發(fā)生了意外。
這些日子里，士兵們會按時送上三餐，她趁著一個不注意把骨頭藏在嘴里，骨頭很堅硬，足以隔斷背后的繩子。
她一直都在準(zhǔn)備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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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琳來自權(quán)貴家族，卻不是個畏懼風(fēng)雨的千金小妞，標(biāo)志的模樣會讓你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臉蛋，讓你不經(jīng)意間輕視她的其他能力。
她的腿很長，能在遠(yuǎn)郊的野地里跟著動物飛奔，她的眼睛很漂亮，槍法也很準(zhǔn)，捕獵時總能彈無虛發(fā)。
她能在昏暗的環(huán)境里記錄每一點一滴，能通過腳印得出很多信息，能靠在你的后背，獨自一人面對涌上來的人群。
她是個漂亮單純的姑娘，也是個想成為好警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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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就這么靠在關(guān)押凱特琳的房門上，透過貓眼打量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從嘴里吐出一塊骨頭，吐到手邊，拿起開始割繩子。
沈澈看得很清楚，那是亞龍豬的骨頭，堅硬且鋒利，砍的時候都需要用上好刀，骨頭足夠大的話，稍稍打磨就是一件兵器。
只有這種連骨頭都能當(dāng)兵器的動物，才能在危險的諾克薩斯存活下來，至于后面被當(dāng)成食物，那是兩說。
任何人都不會生性好戰(zhàn)，殘忍野蠻的諾克薩斯帝國也不例外。
他們的國家建立在荒蕪的平原，城市建于花崗巖的山脈上，部分城區(qū)又深入地底，建筑物聳立山巔又或是深入山腹。
就是這樣的一座國家，少有能種植農(nóng)作物的土地，想要國家免于破滅，只能無情的進(jìn)行擴(kuò)張。
擴(kuò)張意味著戰(zhàn)爭，戰(zhàn)爭意味著鮮血，只有付出鮮血，他們的子民才能夠存活。
都是為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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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還是這樣的趴在門上，不知道因為過度的使用魔法，還是其他的緣故，他突然覺得與這方世界有一種說不清的剝離感。
他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氣力，用最后一滴法力召出了火苗，緩緩的在門口的鐵鏈上灼燒。
燒得很慢，但這已經(jīng)是他當(dāng)下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又想起給爆爆說過，小女孩在嚴(yán)冬里賣火柴的故事。
火苗在眼前跳動，卻是一抹極淡極淡的紅，沒有圣誕樹，也沒有星星，更沒有死去的奶奶。
同樣虛弱的基蘭在火光中浮現(xiàn)，沖他微笑，笑得溫柔且慈祥。
笑得像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的背后，是諾克墨奇英雄塔的議事大廳，無數(shù)英雄的面孔被桃木的相框框柱，最不起眼的一處，是他的照片。
沈澈也想沖他笑笑，可做不出這種淡然的表情。
他又回憶到之前最后的戰(zhàn)役，當(dāng)域外種族即將踏進(jìn)大本營的時候，能夠逃跑的蓋倫也是這種微笑，把他丟到大后方，大喊“交給你了”。
你也把擔(dān)子撂到我身上了啊。
沈澈能看出基蘭眼中的死志，卻說不出話，他覺得自己正在離開這個世界。
火焰突然發(fā)出強(qiáng)烈的光，化作圓球冉冉上升，掛在黑巷上空，像是祖安升起了烈日，給黑巷的所有鍍上金輝。
基蘭從來也沒有像火光里這樣的虛弱和蒼老，他把手中的石頭丟來，那副無數(shù)年不變的面孔，肉眼可見的變得蒼老，
所謂的不朽，隨著石頭的離開，也離他而去。
火滅了，基蘭也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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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鏈斷了，凱特琳推開門，看到一個穿著諾克薩斯重甲的戰(zhàn)士。
她想要將其制服，卻看到那人摘下了頭盔。
沈澈怔怔的望著她，臉上沒有光彩也沒有微笑，而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悲愴，如大江破提般的噴涌而來。
他的身上有太陽的味道，手上還緊緊攥著一塊澈藍(lán)石頭，是黑暗中的唯一一縷微光。
他沒有了剛才的剝離感，甚至比之前的自己要強(qiáng)得多。
如果再遇到之前的士兵，也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將他們擊倒。
他的火來了，但他還是直直倒下。
“送我回去?！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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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廢物！”
黑血幫大廳，米達(dá)米爾女士將貴重的瓷杯砸到地上，碎片四濺，飛到戰(zhàn)士們的臉上，鮮血從傷口流出。
海先生在她的身邊，輕輕拍打她的后背，輕聲細(xì)語的說，“別生氣，生氣會變丑的。”
“你也是廢物！”
米達(dá)米爾一巴掌扇到他的臉上，留下通紅的手掌印，海先生不敢吭聲，只能點頭認(rèn)錯。
“就一個人，一打六殺死兩個，偷襲八人，八人全被釘上墻?！泵走_(dá)米爾暴喝道：“諾克薩斯帝國的臉面，全給你們丟光了?！?p> 攏共十四個人，卻被一人擊敗，這已經(jīng)令人足夠意外。
可米達(dá)米爾沒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把用來引誘吉拉曼恩夫婦的凱特琳帶了回去，甚至讓幾個衷心效忠帝國的士兵開口透露情報。
這究竟是為什么？
這已經(jīng)不是丟臉的問題，簡直是把這些崇尚力量的士兵釘上了恥辱柱，給她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米達(dá)米爾感覺那男人給自己傳達(dá)這個消息：“這就是無情的帝國么？簡直是一群貪生怕死的廢物。”
士兵們望向米達(dá)米爾的視線里充滿了恐懼，大驚失色，說：“那人臨走前讓我跟您帶個話......”
“什么話?！?p> “他說......不想再有人因此死亡?！笔勘穆曇裘黠@低了一下，“他還說，他也是會發(fā)瘋的......”
米達(dá)米爾抽起一旁的長劍，厲聲質(zhì)問道：“你們怕他發(fā)瘋，就不怕我發(fā)瘋么？”
大廳一片死寂。
眾人也不敢懷疑她說的話，這是個惡狼般的女人，十歲的時候就敢走向戰(zhàn)場，獨自面對尸山火海。
“他離開的時候，是被那個小姑娘背走的？”
米達(dá)米爾的視線落在看守八人組的身上。
他們點點頭。
“那也算不上特別強(qiáng)大?！?p> 士兵們不吭聲，也不點頭。
若是說之前沖他們動手時候的沈澈是只外表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白兔，而他離開時，卻像個沉睡中的暴戾雄獅。
“吉拉曼恩夫婦已經(jīng)進(jìn)入了黑巷?！泵走_(dá)米爾說，“這是你們最后證明自己的機(jī)會?！?p> 她把高舉長劍，用力砍下。
隨著白光乍現(xiàn)，地面上閃出火花，留下三寸深痕。
“是?！?p> 士兵們應(yīng)道，轉(zhuǎn)身離去。
這是證明自己的機(jī)會，也是自己活下去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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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幫，沈澈的房間。
凱特琳將沈澈背了回來，將他放到床上，周圍站滿人群，醫(yī)生手忙腳亂。
“他需要安靜的休息?！贬t(yī)生說。
話音落下，看著肌肉虬結(jié)的大漢紛紛離去，醫(yī)生終于緩了一口氣。
凱特琳給醫(yī)生倒了一杯水，詢問道：“他昏睡了一天，到底是什么情況?！?p> “悲傷過度?！贬t(yī)生瞥了凱特琳一眼，認(rèn)真道：
“吉拉曼恩小姐，下次需要出診時請?zhí)崆案嬖V我病人的身份，要是讓議會、執(zhí)法隊知道我在跟通緝犯治病，是件很麻煩的事?！?p> “不好意思，情況緊急?！眲P特琳道歉道。
“誰讓醫(yī)生的天職是救死扶傷。”醫(yī)生喃喃一句，也不在意，“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患者的具體情況了么，比如悲傷的原因？”
“不知道......”
“不知道？”醫(yī)生一臉的不可思議，“患者睡著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是你吧，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會有人無緣無故的悲傷到眩暈么？”
“或許......有吧?！眲P特琳輕聲說。
“那好吧，我也沒有什么要做的了?！贬t(yī)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讓他好好睡一覺就好了，或許下一秒就能醒來?！?p> 醫(yī)生走了，房間里只剩三個人，昏睡的沈澈，靠在椅子上發(fā)呆的凱特琳，還有手捧蛋糕放到沈澈鼻子旁邊的爆爆。
“爆爆，你說沈澈是個什么樣的人？”凱特琳問。
“好人?！北亓藗€白眼。
“還有呢？”
“總是能在關(guān)鍵的時候幫忙。”
凱特琳點點頭，回憶起許多事情，確實如此。
“還有呢？”
“還有......”爆爆搖搖頭，“沒了?！?p> “看著我?！眲P特琳直視著爆爆的雙眼，“說謊的時候不要眼神慌亂，也不要左顧右盼，你后面還有話的?！?p> “對啊，我后面還有話的。”爆爆跳下椅子，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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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陽光穿過黑巷的峭壁，能透過窗，照在她的臉上。
她后面確實還有話要說。
可她不想說，只是秘密。
沈澈的秘密。
在靜水監(jiān)獄里，她第一次看到想象中的自己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有秘密，而沈澈知道她的秘密。
她能感覺到沈澈對想象中的那個自己很熟悉，甚至知道很多的事情，可現(xiàn)在的自己還小啊，為什么沈澈會知道另一個自己？
爆爆回想起與沈澈的每一次見面，在底城人都受不了的垃圾堆拿回東西，在射擊場說出自己的天賦，還讓自己贏了凱特琳，在監(jiān)獄里把自己救出來......
這些事情都能夠解釋，但認(rèn)識想象中的自己這件事就很奇怪。
她怎么會把議會給炸掉？怎么會讓那么多人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饒。
她只是個有姐姐的小孩，不會做這種事。
爆爆不清楚。
但她知道，沈澈不會害她。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