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兵臨城下

　　百劍門的千位勇士見太子丹負傷墮馬，都爭相過來過來營救，徐福扶太子丹坐上馬車止血施救，江海天親自策馬向北而逃。

　　至午后燕軍已逃回易城臨水鎮(zhèn)，太子丹悠悠醒來問道：“此是何地？梁尚雄大軍可否到來，秦軍是不是退回易水以西？”

　　眾將站立一旁，回想此番燕軍兵敗臨水以北，傷亡慘重的幾乎全軍覆沒，都低首不語。

　　不過多久，太子丹終于記起了當時的作戰(zhàn)情景，一陣悲傷后，身體又大感不支。

　　徐福馬上又為其運功療傷，等太子丹平穩(wěn)氣息，才道：“殿下傷重，還需安心靜養(yǎng)，軍中之事何不待殿下康復之后再議？”

　　太子丹不理徐福勸慰，依舊忍痛再問：“代王嘉是不是也是未發(fā)一兵一卒？”

　　提到代王趙嘉，群雄無不憤憤不平，江海天罵道：“趙嘉那個無信小兒，一聽說秦軍兵進臨水，就嚇得只守城不出，他哪里還敢派兵助我大燕?！?p>　　此時太子丹卻沒有發(fā)怒——連燕王都嚇得不敢派兵增援，何況是那些趙國人？他唯有不停的長吁短嘆，忽而又問：“我軍還剩多少兵馬？”

　　眾人面面相覷，正不知如何如實作答，這時蕭正楠從門口進來，遠遠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此番我軍雖然兵敗臨水，但我大燕國只要有太子殿下在，就不會滅亡，只要太子殿下安然無事，他日我大燕定然會東山再起，打敗西秦?！?p>　　太子丹見蕭正楠能從易城到臨水來看望他，得知秦軍并未乘勝追擊兵臨城下，心下才稍有寬慰。

　　蕭正楠為了讓太子丹更加寬心，只有繼續(xù)道：“我軍雖然慘敗，秦軍何嘗不是傷亡過半。據(jù)探兵報道，此番戰(zhàn)役秦軍傷亡不下八萬之眾，而且他們軍中可沒有徐醫(yī)官這種醫(yī)道高手?！?p>　　太子丹道：“如此說來，秦軍近期當不會攻城，他們定會在趙國境內(nèi)大量征兵?！?p>　　蕭正楠哼了一聲：“只可惜秦趙多年交戰(zhàn)，趙國的青壯年已所剩無幾，征那些老弱病殘又有何用？”話音剛落，其他人都一起附和。

　　太子丹心中略有同感，仍然不悅道：“莫說秦王能不能征到多少兵，單憑他們目前兵力，也遠勝于我，而你們卻不知招募新兵?！?p>　　蕭正楠被太子丹責怪，不但不覺得委屈，卻依然笑容滿面。

　　原來大燕百姓一聽到秦軍兵臨易水，不等太子丹派人前去招募，已經(jīng)從燕國各地，自發(fā)組織多路新兵前往易城。如今新兵已分派易城，下都，臨水三鎮(zhèn)，據(jù)蕭正楠算來，那些新兵至少也有五萬之眾，而且陸陸續(xù)續(xù)還有新兵到來。

　　太子丹聽蕭正楠欣喜道來，頓時精神抖擻，但隨即想到國難當頭時全民皆兵，而燕王喜在此關(guān)鍵時刻卻膽小怕事，駐留遼東大軍，公子召更是不敢押運糧草到易城戰(zhàn)地，不禁嘆道：“若不是燕王駐留了遼東援軍，我大燕勇士不至于如此慘敗?！?p>　　大家看到太子丹又在為了燕王不發(fā)兵支援易水一事，而感到怨恨不平，都相繼出言安慰，江海天道：“秦軍若不是仗著有強弓弩在手，我軍定能大敗秦軍，直叫贏政和王翦人頭落地?！?p>　　韓通近前道：“秦人弓弩內(nèi)設機簧，搭箭既快射程又遠，以一當十也不在話下，就算我軍的戰(zhàn)馬再快，也快不過他們的弓弩，當年我們趙國何嘗不是在此吃了大虧?！?p>　　太子丹早已聽聞秦軍的弓弩何其厲害，此刻聽了韓通又在提到秦弓弩的厲害之處，不禁在想：“不管秦人用什么神兵利器，他們能造，我們?yōu)楹尾荒苄Х?？”想到此便下令夏侯亭立刻去傳召舉國所有工匠，務必日夜不停的仿制秦人弓弩?！?p>　　夏侯亭得令而去，太子丹又繼續(xù)沉思戰(zhàn)策，想到臨水一戰(zhàn)，秦軍所剩兵力也只有十萬左右，燕代此番如果能夠聯(lián)手，正是擊退秦軍的最好時機。

　　而韓通本是趙國的大將，此番他若再次出使代城，向代王解說其中要害，定能勸動代王嘉出兵。想到此便下令韓通再次出使代城，務必勸通代王嘉出兵增援易城，預想在秦軍攻城之前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

　　韓通得令離去，太子丹轉(zhuǎn)望蕭正楠繼續(xù)說道：“我二弟押送的糧草至今仍然杳無音信，此番唯有請蕭老英雄前往薊都，催促公子召盡快押送糧草到易城。”

　　蕭正楠想到大敵當前，大燕舉國臣民上下一心，各地百姓紛紛組織勇軍前來易城，而姬召押送的糧草卻遲遲未到，心中憤怒至極，他本是公子召的授業(yè)恩師，太子丹才委托他前去催促姬召，他似乎信心十足，道：“殿下放心，蕭某此番回到薊都，不僅要催促公子召，還要問問大王為何遲遲不讓梁尚雄發(fā)兵易城?！?p>　　蕭正楠話剛說完，匆匆而去，太子丹又下令易城守將柴哲派工匠五百，分別把易城、下都、臨水三鎮(zhèn)的城門用大石封城，城上備好滾木礌石，三班將士輪流把守。

　　柴哲應諾，得令而去。太子丹接著下令道：“江門主，本宮就命你隨本宮一同返回易城，本宮要親自問候那些新加入的愛國鄉(xiāng)勇?！?p>　　徐福見太子丹似乎要立刻動身，勸道：“殿下身受箭傷不宜奔波勞碌，殿下雖然心掛易城，但至少也要等三日之后方可前去?！苯Ｌ斓热艘捕技娂妱駥?，太子丹才點頭默許。

　　冷風加勁，攜來片片雪花，北國寒冬已悄然而至。不知不覺，離臨水之戰(zhàn)又過了十天，秦王政凝望易城三鎮(zhèn)，沉思良久才轉(zhuǎn)身向王翦問道：“不知將軍近日征兵可有見效”

　　王翦答道：“承蒙我王威武，才短短十日已征集到五萬士兵，以我們現(xiàn)在兵力不日便可以攻下易城?！?p>　　李信想到趙國境內(nèi)的年輕壯士，要不北上投效代王嘉去了，要不就投靠燕太子丹去了，而王翦征來的五萬兵，全都是些老弱病殘之人，依然信心全無，眉頭緊鎖。

　　王翦似乎已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李將軍別看這些老弱病殘的趙國百姓，到了本座軍中就是能兵強將，他們不但能打仗，還要敢為先鋒?！?p>　　秦王政大悟，笑道：“將軍好計謀，看來我等今日便可以發(fā)兵易城?！?p>　　李信聽到秦王立刻就要發(fā)兵易城，更是大駭，勸道：“據(jù)末將探知，燕太子早在十日前已派蕭正楠、韓通，分別前往薊都、代城請求燕王和代王增援易城，圣上今日就兵臨易城，恐怕兇多吉少?！?p>　　秦王政怒道：“孤王聽說你先前不顧辛勝將軍勸阻，執(zhí)意發(fā)兵百樹林，勇氣可嘉，到如今卻是前怕狼后怕虎，你這是被燕軍打怕了嗎？”

　　李信忙跪下請罪，秦王政暗忖燕王喜膽小弱懦，他若有心讓梁尚雄增援易城，梁尚雄早已雄據(jù)易水城頭。這下向李信問道：“遼東梁尚雄早已經(jīng)到達薊城，為何此燕王會讓他在薊城駐兵不前？”李信不語，秦王政自答道：“太子丹越是報告易城吃緊，燕王更是不敢發(fā)兵?！?p>　　眾人都隨聲附和，齊夸秦王英明，李信何嘗不知燕王喜是因為聽到秦王御駕親征，才嚇得把十萬遼東大軍，駐扎薊都作為他的護軍。

　　只要燕王喜不增援易城，代王嘉就更不敢開城出兵易城，這個道理李信當然也明白，但他仍然跪著說道：“就算燕王不肯派兵增援易城，但是燕國百姓自發(fā)組織的勇軍也不下五萬之眾，這可是不爭的事實。”

　　王翦道：“我軍不也同樣在邯鄲一帶征得五萬士兵?！?p>　　李信直言道：“哼，你征的那些廢物，除了只會浪費軍中糧食又有什么用？”

　　王翦見李信多番擾亂軍心，不禁大怒：“你見過本座養(yǎng)過那些無用之兵嗎？倒是你，臨水一戰(zhàn)本座讓你率兵五萬，做為先鋒，你不敢前往，結(jié)果辛勝將軍成功誘敵深入臨水以北，如今本座再次讓你帶領(lǐng)那些新兵打先鋒頭陣，攻下易城臨水鎮(zhèn)，不知你敢不敢領(lǐng)命？”

　　李信忽然扯開衣襟露出多處箭傷，說道“王將軍，你道末將是貪生怕死之輩么，末將雖然降為虎牙將，但仍然肩負大王的安危之責，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大王親臨沙場，大將軍冒險一戰(zhàn)，可曾想到過我王的安危?！?p>　　王翦心中豁然明白李信為何多番顧慮，忙將他扶起道：“原來李將軍只是擔君之安危，看來本座倒是誤解了你，只是我軍兵臨臨水，若是無功而返，定會漲了他國的志氣，今日若是連一個小小的燕國都拿不下，將來又何以攻下強楚，我王何以統(tǒng)一天下！”

　　李信只怪他自己當時一時氣盛，請求秦王下旨讓他發(fā)兵北燕，如今箭在弦上，卻是進退兩難，稍即堅定地道：“末將愿領(lǐng)精兵一萬去攻打臨水鎮(zhèn)，若是末將兵敗城下，還望大將軍以大王的安危為重，立即回兵咸陽?！?p>　　王翦道：“本座再分你兩萬新兵，將軍此戰(zhàn)目的只是投石問路，以刺探燕軍主力軍駐扎何處，一旦燕軍在臨水鎮(zhèn)實力太強，將軍立即率兵退回?！?p>　　李信氣道：“你給我兩萬弱兵又有什么用，還不如分回我一萬舊部人馬?！?p>　　王翦道：“本座準你就是，將軍謹記此行目的?！崩钚挪辉傺哉Z，頭也不回走向三軍之中點齊兩萬舊部人馬，向臨水鎮(zhèn)進發(fā)。

　　大雪紛飛，寒徹筋骨，太子丹忍著傷痛，站在臨水城頭，目視前方敵營，絲毫不敢怠懈。時而又回望通往薊都的官道，心中期盼遼東援軍早日到來，不免焦急萬分，長吁短嘆。忽見遠處一小隊人馬疾馳而來，不過多久，太子丹已看清來者是前往代城的使將韓通。

　　韓通下的馬來，直奔城頭。太子丹見他渾身濕透，氣喘噓噓，滿臉氣憤，便已知韓通定是無功而返，問道：“看來這次代王嘉仍然死守國門，不敢出兵了？”

　　韓通不語，唯有唉聲嘆氣，太子丹也不再發(fā)問，他唯有希望蕭正楠能從薊都搬來救兵。

　　至午后，太子丹仍在城頭來回踱步，心中一會在想援兵何時能到，一會又在想秦軍將會是先攻易城，還是臨水，或是下都？

　　稍即又在想：兩軍交戰(zhàn)勝敗只在一念之中，秦將王翦多半以為易城是易城三鎮(zhèn)之重鎮(zhèn)，我燕軍定會派重兵把守易城鎮(zhèn)，而臨水最為薄弱，他們便趁機進兵臨水，他雖然與眾將商議派重兵把守臨水，到此刻卻不知此決斷是對是錯？

　　太子丹正思慮間，見蕭正楠快馬奔來，考慮遼東大軍是否到來有關(guān)軍中士氣，忙下城頭把蕭正楠拉到密室間問話。

　　蕭正楠氣的心肺炸裂，依然憋著氣小聲道：“老臣一路查探，途中并未遇見二公子和遼東大軍，便一路直奔薊城上都，原來不僅遼東大軍，就連薊都守城士兵都早已離去。據(jù)城中百姓言道，大王聽得秦王親征，早已嚇得六神無主，急令梁尚雄將軍護主回師遼東，薊都內(nèi)連百姓也都去了大半，二公子更是不知所蹤?！?p>　　太子丹氣得拔劍劈開一張坐椅嚷道：“大燕兒女本多是英勇之士，奈何有此弱懦的無能之主，不亡國才怪！”

　　蕭正楠盛怒之下也一手拍桌：“易城尚未失守，昏王居然嚇得先丟下薊都，何不干脆下令全國向秦王跪地稱臣罷了！”

　　太子丹靜思良久，心中再無策略，蕭正楠見他氣的發(fā)愣不語，胸口起伏澎湃，也不敢多言，待他氣息平緩后才道：“太子殿下才是我大燕國的命脈，此刻易城危在旦夕，不如殿下趁此離去，老臣派人護你回往遼東?！?p>　　太子丹想到易城若是不保，薊都也將淪陷，到時大燕國只剩下遼東荒蠻之地，豈不是名存實亡？見蕭正楠居然勸他也去遼東，氣的揮劍道：“敵我尚未開戰(zhàn)，何以本太子要棄城而逃，本太子就算灑盡最后一滴熱血，也要死守易城，捍衛(wèi)我大燕！”

　　蕭正楠撲通跪下意欲再勸，太子丹已然甩袖離去，又上臨水城頭，見城頭守兵云集，搭弓上箭對準城下秦兵。

　　原來秦兵已經(jīng)策馬奔來，蹄踐污水，殺聲赫赫，少許已經(jīng)兵臨城下。

　　太子丹見來兵只有兩萬左右，兩千騎兵率先奔到城下，為首的大將正是秦中郎將李信，心道：“區(qū)區(qū)兩萬秦兵就想攻下我臨水鎮(zhèn)，也未免太小了看我大燕?！?p>　　李信正要開口勸降，太子丹便已令弓箭手放箭。李信揮刀抵擋，見燕兵所用的弓弩正是秦弓弩。

　　秦弓弩，搭箭快、射程遠，又精準無誤，且一弦多發(fā)，秦軍征戰(zhàn)列國少有對手，憑得就是強弩在手，如今燕軍也有秦弓弩在手，又居高臨下，兩軍交戰(zhàn)優(yōu)劣分明。才須臾之間，秦軍奔在前面的兩千騎兵已傷亡過半，李信雖有眾軍掩護，也還是難免中了一箭。

　　太子丹站在城頭，見李信中箭，秦兵護著他匆匆轉(zhuǎn)頭逃去，不禁哈哈大笑。

　　秦王政見李信負傷回來心中驚駭，忙傳來醫(yī)官，李信忍著痛，如實匯報了戰(zhàn)情。

　　王翦雖然知道李信此行必敗，但卻未想到才不過半個時辰便大敗而回，心中駭然，說道：“百樹林一役和臨水一戰(zhàn)燕兵可有我大秦弓弩？”

　　李信回道：“百樹林之戰(zhàn)若是燕軍有我秦弓弩，我大軍早已全軍覆沒，臨水之戰(zhàn)就算有大將軍親自統(tǒng)率，誰勝誰負也未可知?！?p>　　王翦心下暗道：“太子丹果真深得民心，得四方高人相助，燕軍中臥虎藏龍，看來本座今日真的遇上對手了?！?p>　　站在一旁的辛勝一直都沒有作聲，見王翦愁眉緊鎖，這才道：“我大秦弓弩，內(nèi)設機簧，安裝巧妙，燕軍縱然得高人指點，又豈能在此短短幾天便可以打造數(shù)萬弓弩。以末將看來，燕軍的弓弩只是仿制出殼表而已，那些派上用場的弓弩，乃是上次百樹林戰(zhàn)役中李將軍部眾丟落的弓弩?！?p>　　列國紛爭，齊楚趙魏韓都各有自制的弓弩，但是他們的弓弩最遠不過三百步，而秦弓弩最遠射程可達五百步之外，又豈是燕軍新打造的弓弩可比？

　　王翦豁然明白，對秦王道：“燕軍新造的弓弩雖然外形與我秦弓弩一般無二，但射程依然不會超過三百步，此番燕太子把重兵駐扎臨水，可見易城空虛，我軍當可趁機攻打易城?！?p>　　秦王政喜道：“大將軍用兵如神，百戰(zhàn)百勝，孤王此番定要親臨陣前觀望，一來壯我三軍士氣，二來可一睹大將軍之神功風采。”

　　李信驚的再次勸阻道：“末將本是大王的近身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身負大王的安危職責，大王若是親臨戰(zhàn)場，直叫末將心驚膽戰(zhàn)，誠惶誠恐，還望大王依然坐鎮(zhèn)營中，不可以親臨戰(zhàn)場以身犯險?！?p>　　秦王政哈哈大笑：“孤王心攬?zhí)煜?，志得四方，就這種場面豈能嚇到孤王，易城一戰(zhàn)若本王不能親臨戰(zhàn)場，又何以令天下臣服。”

　　王翦見王命不可違，只有命令李信伴君護駕，李爾暫代兄職，將李信的騎隊兵改換成銅車鐵馬隊，驅(qū)使新征的趙國新兵攻打前陣。又令辛勝將軍調(diào)齊所有盾手，編成盾墻大軍緩步壓后，弓箭手及撞城隊緊隨其后，王翦自己親率刀劍手位列最后，負責清剿所有燕軍。

　　眾人得令后按部就班，各自出兵，李信見王翦將全軍兵馬分為四隊，安然有序，攻守相助。又把新征的趙國新兵做為前陣，令燕軍投鼠忌器，心下不禁佩服王翦的行陣布兵之略，信心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