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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七章 踉蹌行(7)

黜龍 榴彈怕水 3245 2021-12-06 09:00:00

  “甲字號尸身被人從脖頸處劈下,當(dāng)場梟首……武器應(yīng)該是長柄闊刃,正與遺棄在樹林旁的一把眉尖刀相對……梟首時應(yīng)該正在半蹲,或者是躲避,或者是起身,也有可能是在踉蹌中……出血量極大,與道路中的那片濺射血跡相符……

  “乙字號尸身是被從側(cè)后方砍中,斜著自肋下直接切入腰腹,深入脊骨,當(dāng)場斃命……武器是同一把……

  “丙字號尸身中了三刀……

  “丁字號尸身……

  “戊號尸身最特殊,前后中了十一刀,卻俱是短刃……這還不算,他面部泥污血跡滿布,鼻骨斷裂……肩膀有腳印,腳印與那邊河溝前的印痕相符……背部也有大量血跡,與甲字號尸身被斬首時旁邊血跡缺痕相符……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是被人一腳踩到地上,直接踩斷了鼻骨……而且還沒爬起來,那人便在他身后一刀斬了甲字號尸身?也正是這一刀,使得其他幾人四散逃開?”

  一名蓄有胡須、掛著黑綬的中年錦衣捕快一邊運行真氣檢查尸體,一邊敘述如常,但說到最后,饒是他經(jīng)驗豐富,也不禁用了疑問語氣,并回頭看向了自己的上司:

  “巡檢,應(yīng)該就是如此了吧?”

  女捕頭、女劍俠,或者說是女巡檢,也就是白有思了,聞言點點頭,只在秦寶等幾名本地青壯的愕然中主動上前,然后不嫌臟污,直接伸手按住了戊字號尸身的一處傷口。

  秦寶幾人的驚愕是有緣故的。

  要知道,別看人家女捕頭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什么‘靖安臺紅帶子’,頗為親和。但實際上,稍有常識之人都心知肚明,作為直接應(yīng)對和壓制修行者的專門機構(gòu),靖安臺絕不是簡單的刑案場所,而是素來與御史臺、吏部、兵部等朝廷機構(gòu)并列的傳統(tǒng)強勢部門,向上直接通天,向下三大鎮(zhèn)撫司各司其職,而錦衣巡騎所屬的中鎮(zhèn)撫司更是因為要與江湖各處打交道,對他們這些修行之人有些現(xiàn)管之意。

  江湖中人,雖然表面上不屑,但實際上卻是畏之如虎。

  至于所謂的紅帶子,對于這種邊境州郡來說,就更是天大的人物了,因為坐鎮(zhèn)一州一郡的靖安臺頭目一般也只是黑帶子,而黑帶子想要升為紅帶子,又恰好是一個天大的門檻,很多相關(guān)公員,一輩子也只能在榮休前靠資歷掛上個黑帶子而已,紅帶子想都別想。

  實際上,整個靖安臺,眼下也不過二十八朱綬罷了,不是資歷出身極高之人,便是某些方面的頂級高手……又或者兼而有之。

  可就是這么一個位高權(quán)重,還那么年輕漂亮的朱綬女巡檢,居然不避臟污,親自上手檢查已經(jīng)死了四五日,都已經(jīng)爬滿螞蟻、微微發(fā)臭的尸體,委實讓秦寶這些所謂小地方豪杰漲了見識。

  而很快,秦寶等人的見識就更加漸長了,因為入目所及,那位女巡檢的手指處忽然涌出了宛如實質(zhì)的金色輝光,輝光宛如流水一般神奇的浸入尸首,然后按照某種順序一一在各處傷口展現(xiàn)。

  “有意思?!?p>  待收手時,白有思已經(jīng)有了新的結(jié)論?!暗谝坏毒尤皇菑谋澈蟛暹M來的,考慮到他專門換刀,作案現(xiàn)場也與一開始被踩踏的位置有了偏離,那么很可能是最后殺的此人……胡大哥,咱們想的一樣嗎?”

  “應(yīng)該就是如此?!边@一次留有胡須的黑綬捕快語氣肯定了起來?!皻⒘似渌麕兹撕笳鏆夂谋M,不得已背后偷襲?!?p>  “幾個尸首來歷都清楚了嗎?”白有思站起身來,繼續(xù)來問。

  “都清楚了?!?p>  不等秦寶鼓起勇氣上前接話,旁邊一名掛著白綬的高大年輕捕快早已經(jīng)開口?!拔覄倓倖柫艘蝗Ρ镜毓?,案發(fā)三四日,他們早就一清二楚了……乙丙丁三人是附近慣偷,大軍過境,前方戰(zhàn)事吃緊,地方青壯缺乏,便更加肆無忌憚,最近已經(jīng)有了夜盜和剪徑的傳言……而甲、戊二人是附近村圩里的青壯,平素名聲都不好,應(yīng)該是素來勾結(jié)偷盜的內(nèi)應(yīng),加一起便是一伙子典型的群盜?!?p>  “人犯……嗯……殺人的那個呢,有什么說法?”

  “軍靴、上好的制式眉尖長刀、遺棄的頭盔……應(yīng)該是落龍灘前線潰下來的一名軍中正卒無疑,而且是上五軍?!备叽蟀拙R捕快依舊妥當(dāng)?!皡s不知道是哪一軍的殘留,逃過了前線潰敗,又躲過了登萊地震?!?p>  “不錯?!蹦侵心旰诰R捕快也立即點頭。“看出手力道應(yīng)該是有修為的,但不高,無外乎是通脈入門,也不知道十二正脈通了幾條……這正符合上五軍正卒身份……還應(yīng)該比較年輕,因為無論是武藝再高些還是再年長些,必然要有更好前途?!?p>  白有思即刻頷首。

  “白女俠容稟?!本驮谶@時,秦寶趕緊上前,趁機拱手交代,卻是將之前發(fā)生的事情細細與對方講了一遍?!爸坝行┧较滦畔⑽锤逸p易透露……事情是這樣的……”

  說到最后,秦寶誠懇求情:“望女俠與諸位大俠體諒,我村中接納此人事出有因,絕非是要故意包庇?!?p>  “朝廷可沒有要戰(zhàn)敗者當(dāng)罪的條文?!甭牭竭@里,錦衣捕快隊伍中有年輕人當(dāng)即揚聲冷笑。“否則,廟堂上的諸公有一個算一個,早該去天牢里開朝會了!”

  此言一出,當(dāng)即有人附和,錦衣隊伍里也哄笑一片。

  倒是那位姓胡的黑帶子,多少老成一些,等笑聲稍定后勸了一句:“小李,這話不要亂講,省的招禍。”

  “其實,逃兵與潰兵不是一回事,而自古以來,就沒有治敗軍之罪的說法?!迸矙z也微微斂容,對秦寶等明顯有些不解的本地青壯、鄉(xiāng)老解釋了一下?!爸徊贿^潰軍多有武力,敗退下來后又無物資,又失紀律,多有不堪之事,對地方破壞極大,這才屢屢引來彈壓、通緝……而我們此次過來,本就有臨時受命做戰(zhàn)場后方巡查之意……所以你且放心,收留潰兵,并無不妥,不會追究到你們村社的,更不會連累那位兒子未歸的劉嬸?!?p>  秦寶釋然點了點頭,只覺得這位白女俠委實又耐心、又漂亮,而且是個好心腸,心中愈發(fā)有些動蕩。

  而白有思也回頭去看自己的伙伴:“事情已經(jīng)完全對上了……你們怎么看?”

  “應(yīng)該是正當(dāng)反抗?!币廊皇呛诰R的胡捕快當(dāng)仁不讓?!叭魯⑹鼋詫崳厥悄窃笳E騙那軍漢出來,意圖劫掠、挾持之類的,結(jié)果被人發(fā)狠反殺了……殺人的就是那個年輕潰兵軍漢,修行的應(yīng)該是寒冰類真氣,北荒那邊的路數(shù),京中也有高門傳承,不算罕見?!?p>  “而且這人還是個有義氣的。”那高大白綬捕快也插嘴道。“看情勢,他應(yīng)該是又背著他伙伴尸首繼續(xù)趕路了……巡檢、胡大哥,咱們真要追索此人嗎?這天底下烏七八黑的人多得是,反倒是這種人日見著少了?!?p>  “大錢說的對,依我說,前方軍事消息確定,潰兵也不多,咱們正該回京去復(fù)命,何必與這種好漢子為難?”之前出言嘲諷‘廟堂諸公’的李姓年輕人也跟著附和。“朝廷這次讓我們來東境的本意是什么,誰還不知道嗎?”

  “話雖如此,可畢竟是五條人命的大案,咱們身為靖安臺的外派巡騎,既然看到又怎么能沒個首尾?便是此人真情有可原,法有可諒,也要當(dāng)面去看個清楚才行。”白有思思索片刻,嚴肅以對?!斑@樣好了,此人雖然已經(jīng)離開三四日了,但背著尸首,便是有些修為也走不快……大錢,你再去村中找那劉嬸驗證一下,把原大與潰兵的事情坐實了,而后再速速來追我們。”

  那身材高大的年輕白綬捕快也不吭聲,只一拱手,便低頭走出樹林,翻身上馬而去。

  “小李,你帶兩個人回州中,走大路往東都去,但要卡住速度,等我們消息……”待人一走,白有思又看向另外一人?!叭裟芗皶r匯合,就一起回京城,若三日內(nèi)不能匯合,你們便不要管我們,直接放開速度,疾馳回東都,將此行收取的信息回復(fù)給中丞?!?p>  “思姐放心,必然不誤事。”那之前言語戲謔的小李也認真一禮,然后轉(zhuǎn)身上馬而走。

  “胡大哥,咱們走一起!”女巡檢最后看向了自己的得力助手。“此人背著尸身,根本走不快,而且很可能會受阻于大河,便是能渡河,也會暴露行跡,咱們必然能追上?!?p>  “好?!焙诰R捕快依然從容。

  就這樣,眼看著這女巡檢行動迅速,幾乎是一確定信息,便當(dāng)機立斷分派妥當(dāng),然后便要離去,那秦寶猶豫了一下,卻是鼓足勇氣迎了上去:

  “白女俠!”

  “什么?”周圍幾名錦衣捕快聞言多有失笑之意,似乎是見怪不怪了,倒是那女巡檢依舊和藹?!白阆逻€有什么計較嗎?不妨說來?!?p>  “不瞞女俠。”秦寶漲紅著臉答道。“死了的人里面有兩個是我同村……殺人的也是我做主放進來的,按照眼下訊息來看,事情起因似乎也與我有關(guān)……白女俠盡忠職守,一定要捉到那軍漢當(dāng)面對質(zhì)個清楚,我何嘗不想當(dāng)面落個結(jié)果?是非曲直、前因后果,若不能知道個妥當(dāng),心中到底會不平。”

  說到最后,負弓佩刀的秦寶直接一揖到底:“還請白女俠成全。”

  白有思微微一怔,即刻點頭:“足下會騎馬嗎?”

  “會!”秦寶一時振奮,昂首相對?!岸矣凶约旱鸟R!”

  “那就一起過來吧?!卑子兴家廊桓纱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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