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見游徼官
“所以，現(xiàn)在是西游的哪個時間點？”
孫悟空大鬧地府硬消生死薄，是在學(xué)道歸來，東海龍宮取了金箍棒，與牛魔王等結(jié)成七兄弟后的一次酒宴。
老猴稱孫悟空為大圣，還說孫悟空已經(jīng)上天為官。
那么被封弼馬溫，自號“齊天大圣”，第一次花果山大戰(zhàn)等事，都已過去。
姜原記得，孫悟空在天宮做了半年的齊天大圣，然后才吃蟠桃，亂瑤池宴，偷兜率宮金丹，一頓闖禍后溜出天宮。
之后發(fā)生第二次花果山之戰(zhàn)。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孫悟空會在天上待一百八十多年。
那么如今過去多少年了？
老猴也說不清。
它說自己最先知道的，其實是七圣大戰(zhàn)托塔天王、哪吒太子等天兵天將的傳說。
姜原聽著好笑，明明是孫悟空的戰(zhàn)果，哪有什么七圣聯(lián)手大戰(zhàn)天兵天將。
那六妖魔給自己臉上貼金就算了，卻遮掩了孫悟空的名聲。
直到孫悟空大鬧地府，強消死籍的事跡徹底傳開，老猴方才明悟，它的一身際遇竟是緣于孫悟空。
于是生出前往花果山謝恩的執(zhí)念，并已經(jīng)在路上走了三年。
無法從老猴口中得知確切時間點，姜原只能自己推測。
西游記中有兩個確切錨點。
其一，自然是取經(jīng)開始于唐貞觀十三年。
其二，便是孫悟空在王莽篡漢時，被壓五行山。
姜原對歷史了解不深，知曉的都是被大眾所熟知的東西。
比如劉邦，漢武帝，王莽篡漢，光武帝劉秀等。
至于具體的時間和具體事件，就不清楚了。
根據(jù)原身留下的記憶，比較有傳奇色彩的孝宣皇帝劉病已，逝去不到三十年年。
而現(xiàn)在的漢帝叫劉驁，剛即位三年。
姜原對這位漢帝很陌生，不知道距離王莽篡漢還有多久。
如今的天下并沒有王莽的名號，倒是有個權(quán)傾朝野的外戚王氏，王莽應(yīng)該出自這個王氏吧。
若是有騰云駕霧的本事，倒是可以去帝都長安打探一下，可惜姜原修為不行。
再說，這可是個神魔世界，有四大部洲，有天庭地府，有神仙佛祖。
再用姜原記憶中的歷史去推測，怕是會刻舟求劍。
“哎呀，真是頭疼?！?p> 姜原苦惱的放棄推算準(zhǔn)確時間了。
總之，此時差不多該是孫悟空成為了“齊天大圣”，但還沒大鬧天宮。
想到這，姜原不頭疼了，卻從心底涌起一陣苦水。
“穿越到這個時間段，有些尷尬啊?！?p> 若是來的早點，就不去搞什么神道靈霄天箓了，直接去找孫悟空，跟著一同跨海求道蹭機緣多好。
即便是晚一點，穿越到孫悟空剛從方寸山歸來的時候。
姜原也可以學(xué)那個獨角鬼王一樣，直接投奔花果山。
再費費心思，讓孫悟空在消生死薄時，順便把“姜原”的名號也勾去。
再再晚，就第一次花果山大戰(zhàn)前后，也行。
此戰(zhàn)孫悟空必定大勝。
可以在招安時，鼓動孫悟空攜大勝之威，從天庭那索取些仙丹妙藥。
比如七品靈霄天箓有的，可直達(dá)鬼仙果位的太乙丹。
總之不管怎么樣，都比現(xiàn)在這個時間好！
孫猴子要還在天宮做著有名無實的齊天大圣，此時到花果山有什么用？
去拍馬流二元帥的馬屁？
孫猴子要是禍亂完了蟠桃宴，跑下界了，姜原一到，豈不正撞上第二次花果山大戰(zhàn)。
這一戰(zhàn)孫悟空可是敗了。
花果山群妖死傷無數(shù)，還被二郎神把家都給燒了。
姜原撈不到半點好處，還會有性命之憂。
至于大鬧天宮，以姜原現(xiàn)在的層次，別說參與，圍觀都沒資格，那還得有上天宮的本事。
之后就是五行山下五百年。
“唉——”
姜原一聲長嘆：“要不，我現(xiàn)在回頭去找找方寸山，看看那斜月三星洞還開門收徒不？”
嘆一口氣，依舊抑郁，不由得又嘆一口氣。
“這不尷不尬的時間啊.......”
姜原的異常，引起了背簍里的老猴好奇。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嘆氣了？
老猴傳聲詢問：“道友為何嘆氣不止，老猴我可能幫忙？”
老猴似乎在討好姜原，可姜原并不領(lǐng)情，沒好氣的回道：“馬上進(jìn)城，你不是要隱匿嗎？”
姜原已經(jīng)走了近一個時辰。
道路的兩側(cè)不再荒蕪，而是田野起伏，阡陌交錯，熱鬧的村莊時隱時現(xiàn)。
剛剛經(jīng)過一片高坡杏林，不少雍容貴婦，閨中少女在其中游玩散心，還有些乘牛車的文人雅士，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顯然，這已是城郊了。
遠(yuǎn)處也已出現(xiàn)城池輪廓。
齊家村寨的人告訴過姜原，此地是濟(jì)北國的谷城。
而濟(jì)北國是兗州北邊邊境，往東北方向走，就能進(jìn)入青州。
隨后，可以順著四瀆之一的濟(jì)水，直抵東洋大海。
姜原會在前面的谷城稍作休整，然后直接去濟(jì)水。
老猴一直讓姜原不必忌憚城隍，但接近了城池，又說保險起見，它要隱匿在老軀內(nèi)，不會再隨意出聲。
姜原欣然同意。
盡管和老猴才相處不到半日，但姜原已是滿肚子怨氣。
問題源頭，就是老猴那無聲無息的神念。
這妖怪的神念，比陰神厲害得多。
老猴就是依仗這神念，堪破了姜原的化虎能力。
問它如何做到，老猴說是從姜原的元神“看”出來的。
元神，不同于陰神，陽神，也非簡單的指靈魂，而是與肉身相對。
人之有二，肉身與元神。
靈魂散了，可以招魂，可以重聚。
肉身沒了，可以化鬼，可以修尸解仙。
但元神若散了，必死。
無論姜原如何變化，他的元神始終如一。
姜原當(dāng)時一驚，試探著詢問他的元神外形。
他想知道是現(xiàn)在的肉身模樣，還是和前世一樣。
老猴連忙解釋，說它是“感知”到的，并非親眼看見。
而且以它的修為，想看也做不到，要看清一個人的元神模樣，得是天仙修為。
姜原有些失望，但也有些安定，同時暗自警醒：
以后化身大虎，要謹(jǐn)慎了。
不過，這只是加深姜原對老猴的忌憚。
他的怨氣，則是老猴利用神念，隨意侵入姜原腦中。
老猴百般保證說只是一種傳音入耳的小術(shù)，并不能探查姜原的思維。
而且它的假托肉身，早已僵化，沒法利索開口。
若是強行開口，就會宛如機械玩偶，徒增麻煩。
姜原見識過老猴的開口，確實交流困難，只得勉強接受。
最后一點，姜原最不爽，卻也最無可奈何，所以讓他怨氣很大。
那就是，老猴的神念超出姜原的能力范圍，完全可以在暗處時刻監(jiān)視他的舉動。
一路以來，姜原總有種赤裸裸的感覺，十分別扭，難受至極。
而這一點，老猴知道，但也無奈。
因為無論它怎么保證，姜原都沒法定心。
姜原的怨氣不除，安全感不滿足，一人一妖的關(guān)系便無法融洽。
老猴是不愿如此的。
它是有私心，對姜原沒有徹底坦誠。
但真不想因為別扭，鬧出什么意外，而耽擱了去花果山的事。
花果山是它最大的執(zhí)念。
所以，它只能放低姿態(tài)，主動討好姜原。
正如此時。
被姜原懟了一句，老猴也不惱，繼續(xù)道：“莫非道友還在氣我，不告訴你小龍虎丹的服用方法？”
姜原皺了皺眉，沒說話。
老猴干脆道：“也罷，我便直接告訴你吧，只是千萬記得我的勸告，莫要輕易嘗試?！?p> 姜原的風(fēng)沙袋里，除了方鼎，還有顆大小如拇指，渾圓一體，異香撲鼻的丹藥。
便是從貍妖尸體上得到的小龍虎丹。
護(hù)送老猴去花果山的酬勞之一，便是教姜原服用此丹，直接筑基入門。
即完成筑基三步的第一步，存想內(nèi)觀蘊氣感。
一離開齊家村寨，姜原就開始追問了，老猴卻推脫起來。
說是服用丹藥，乃是走捷徑，與天奪機，會引發(fā)不小的動靜。
附近若有神府，定會被驚動。
南瞻部洲神府、廟宇遍地，不安全，等出了海，再告訴姜原。
姜原如何會相信，只當(dāng)老猴是在穩(wěn)住他，讓他盡心辦事。
此時老猴松口，姜原當(dāng)即喜道：“快說快說?！?p> 老猴口吐蓮花：
“這小龍虎丹的‘龍虎’之意，取的是金丹秘法中的‘調(diào)和龍虎’?！?p> “此丹可幫陰神契合陰陽，壯魂滋魄，可幫妖修填補漏缺，乃是北陽山神丹道之精華?！?p> “平常服用此丹，只需在陰陽交匯之時，以無根水吞服。
而若想靠此丹完成入門筑基，還得在服丹時，引陰鬼入體捉丹，從而借陰鬼之眼內(nèi)觀，化陰鬼而生氣感。”
“老猴我說的動靜，便是在這引鬼，化鬼?！?p> “神府廟宇的基本之責(zé)，在于安定陰陽兩界。除此外，才有山府鎮(zhèn)地脈，水府調(diào)風(fēng)雨，城隍護(hù)凡俗?！?p> “你要引鬼入身，就是在動亂神府地域的陰陽秩序，自然會勾來麻煩?！?p> “唯有到了茫茫大海之上，沒了森嚴(yán)神府，才不用顧忌。
所以我猜勸你出海后，再服丹?！?p> 姜原確實沒想到服用個丹藥，會這么麻煩。
只能說，捷徑不好走。
或許是老猴以己度人，以它熟知的妖性，來揣測姜原。
妖怪大多桀驁不馴，定力不足，行事憑本能。
老猴怕姜原忍不住誘惑，莽撞服丹，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耽擱它的行程。
姜原聽罷，忽而笑道：“我理解老猴你的顧慮了，但你實在是小瞧我姜原?！?p> “行，那就出海再說?！?p> 姜原坦然拒絕，倒是把老猴弄得有些措不及防。
似乎猜到了老猴反應(yīng)，姜原接了一句：“那花果山山遙路遠(yuǎn)，你我既然結(jié)伴，便該互相多坦誠，信任?！?p> “不要居高臨下的擺姿態(tài)，有什么就說什么，我自會決斷?！?p> 后面一句話，姜原說的很認(rèn)真。
老猴此時也反應(yīng)過來，它和姜原的別扭根源了。
它之前與白羊，貍妖等同行，是無可爭議的領(lǐng)頭核心，又自恃修為高，便不可避免的傲慢起來。
貍妖等是妖怪，信奉強者為尊，并不抵觸。
姜原卻是重自尊的人類，可惜老猴沒能及時調(diào)整態(tài)度。
但是，老猴并非沒接觸過人類。
姜原和它接觸的普通人，人類修士都不同。
可是又它說不上，那不同點到底是什么。
而此時，老猴突然間明白過來，姜原的獨特是什么了。
自信！
他沒有人類普遍的妖怪厭惡，也沒有對妖怪時的卑微懼怕。
面對自己這個尸解仙，最初的驚奇過后，不恐懼，不諂媚，極其自然的便將自己擺在對等位置。
最大的不滿，就源于老猴的高高在上。
可他明明不過只是掌握了個化虎小術(shù)，連修行都沒入門，哪來的底氣？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p> 姜原不知老猴心中所想，也沒空去猜，因為前方出現(xiàn)了護(hù)城河。
護(hù)城河上鋪著吊橋，城門上有大字——“谷城”。
“老猴這便隱匿了?！?p> 耳邊話落，姜原彷佛感覺到身后背簍里一下沒了聲息。
笑了笑，隨著進(jìn)城人流踏上吊橋。
忽然，身后傳來喧嘩，隨即是轟的議論聲：
“快看，好大一頭白羊，哎呀，那眼眶在滴血，不會是妖怪吧？”
“就是妖怪！城門上都貼著捉妖懸賞呢？”
“懸賞上只是說有妖魔，沒說是頭羊妖?！?p> “真是妖啊，那抬著妖怪的人，就是捉妖法師？不像啊，怎么跟獵戶似的?！?p> 姜原心頭一驚，連忙縮到人群后面，壓低草帽，然后回頭。
就見一隊披甲帶刀，全副武裝的人馬，牽著獵狗，擎著鷹隼，威風(fēng)凜凜的走來。
身后跟著幾個仆役，呼哧呼哧的抬著個四腳朝天的肥碩大白羊。
那白羊渾身是傷，已失去行動能力，只瞪著個圓鼓鼓眼珠，不停流淌猩紅鮮血，很是瘆人。
赫然是那羊妖。
姜原望著那妖怪，目露驚愕，但很快移開，死死盯著隊伍中間的熟悉身影。
赭紅武袍，大腹便便，小小的眼睛，只是不再笑瞇瞇，而是滿臉冷厲。
其旁邊，是個身材高大，腰胯環(huán)首刀，背有長弓的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
正是北陽山游徼官鄭伯威，和他的侄子鄭元吉。
“他們怎么來的這么快？”
“怎么能準(zhǔn)確追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