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南宮
左肅政臺,臺院。
“臺端,門外有一人想見您,說是您的舊識!”一個小吏走進前堂向單經綸報告。
單經綸一愣,“舊識?他有說他姓甚名誰么?”
“沒有,他拿出一物,說您見過之后就明白了!”小吏說完雙上呈上一個長命鎖。
單經綸看見那長命鎖,眼睛瞪得老大,立即起身急匆匆走過來拿起長命鎖一看,頓時臉色變得鐵青,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深吸幾口氣,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當即對小吏說:“你去請他進來!”
“諾!”
不一會兒工夫,一個身穿長袍,頭戴展翼僕頭帽的壯漢走了進來,“見過單臺端!”
單經綸急忙向小吏揮手,把他趕了出去,當即對來人厲聲喝問:“你是何人?把我兒怎樣了?”
壯漢微微一笑:“單臺端放心,令郎好得很!”
單經綸定了定神,“你今來見某,所為何事?”
壯漢道:“某聽聞單臺端多年前受裴相公提攜才能進御史臺為官,這些年也受裴相公不少照拂,如今更是身居臺院臺端高位,可還記得這些年裴相公的提攜照拂之恩?”
單經綸臉色漲得通紅,頗有羞愧之色,吶吶道:“裴公之事,如今已成定局,無力回天也,別說本官只是一個小小的從六品下官員,就算是當朝宰相在此時也救他不得啊!”
壯漢道:“某也不與你為難,某只想在裴相公被押往刑場之前見一見他老人家,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單經綸面露難色,但看到自己手里的長命鎖,如果不答應,別說自己獨之有危險,就算自己此刻只怕也存在重大的安全問題,此人一看就不是易于之輩。
“罷了罷了,看在裴相多年前的提攜之恩上,老夫就冒死帶你去見一見他老人家,不過時間得抓緊,此時已過巳時,最多只有半個時辰,人犯就會被押往刑場,你且扮做某家仆,途中不許說話,見了任何人都由老夫來應對,可答應?”
壯漢面露欣喜之色,點頭:“答應!”
“好,跟某來!”
臺獄就在做肅政臺的后院,但臺獄的大門卻朝另外的方向開著,要去臺獄,還必須出側門前往。
兩人加快步伐,用了一盞茶的工夫來到了臺獄大門外。
“單臺端,您怎么來了?”守衛(wèi)臺獄大門的其中一個禁卒迎上來問道。
單經綸說:“馬上要把謀反的裴炎及親族押往刑場了,本官放心不下,特來查看一番,把門打開!”
“諾!不過還請臺端在此處登記畫押!”禁卒拿過來一個登記簿和一支筆。
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除了皇帝,任何人來此都必須要登記,否則守衛(wèi)不會放人。
單經綸簽了字,臺獄大門很快打開,他帶著壯漢走了進去,在一個禁卒的帶領下來到了監(jiān)牢區(qū),里面就是獄卒們的地盤了,這些獄卒更加不敢得罪單經綸,在經過兩道手續(xù)之后,他們被引到了關押裴炎的牢房外。
“你們退下吧,本官跟他單獨說幾句話!放心,不會讓你們難做的,這個拿去讓大伙吃酒!”單經綸說完扯下腰間一塊玉墜塞給獄卒。
獄卒裝作勉為其難的接受了,交代說:“卑職去外面盯著,最多只有一刻的時間,還請臺端有話快說,若是上頭來人,那就麻煩了!”
“行,本官知道了!”
獄卒走后,壯漢向牢房內喊道:“阿郎,阿郎!”
神情憔悴,戴著鎖鏈的裴炎頭發(fā)蓬松,衣衫襤褸,步履闌珊的踉蹌走過來,看到壯漢后,臉色一變,“南宮,你怎么來了?你好糊涂啊,你應該遠走高飛,有多遠走多遠啊!”
站在旁邊的單經綸一聽,心中一驚,他想起裴炎身邊有兩大護衛(wèi),一個名叫南宮翊,另一個叫賀重山,這兩人在二十年前都是軍中赫赫有名的戰(zhàn)將,在戰(zhàn)場上帶隊沖陣時所向無敵,親手斬殺過的敵軍兵將沒有一千也有數(shù)百。
南宮翊說道:“阿郎不能脫身,我等豈可茍活?”
“你來作甚?你可知這里是臺獄啊,一旦被困,想要逃出去是千難萬難!”裴炎又氣又怒。
南宮翊扭頭看向單經綸:“阿郎放心,單臺端不會讓某陷入絕境的!”
單經綸面露尷尬,向裴炎行禮:“當年單某受相公提攜大恩,而今相公身陷囹圄,單某卻不能救,想報恩也無門,只能帶南宮將軍進來與相爺見上一見,略盡綿薄之力!”
裴炎搖頭嘆息:“你糊涂啊,我既死,某人避讓要大搞牽連,今你帶人來見某,若是被人查知,豈不麻煩找上門來?”
單經綸心說你當我愿意啊,還不是這南宮翊綁了我獨子?要不然我哪來這么大的膽子?
這時南宮翊說:“阿郎,我的時間不多,這次我來是想告訴您,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定把您救出去,到時候您如此這般······”
裴炎聽完大驚:“不可,不可,如此做法豈不波及周圍百姓,爾等這是陷我于不義??!再說,你可曾聽過宰相入獄,還能活著出去之故事?爾等還是速速退去,逃得越遠越好!”
南宮翊勸了許久,但裴炎始終不同意,并表示不會配合。
時間過得飛快,獄卒來了,急吼吼的說:“單臺端,時辰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南宮翊一狠心,決定先做了再說,到時候如果裴炎不配合,大不了把他打暈帶走,于是起身離去,單經綸也立即離開。
從臺獄出來,南宮翊扭頭問單經綸:“單臺端,方才之事你應該不會說出去吧?”
“不會,絕對不會,小兒還在你手里呢,某怎敢亂說?只不過還請將軍事后放小兒回家,單某感激不盡!”
“放心,某再混賬也不會拿一個小孩子出氣,只要你不告密,你兒就會安全回家,告辭了!”說完快速離開。
負責押送人犯的是河南府的府兵,由一名果毅帶隊來到了臺獄,臺獄方面把裴炎及親族、仆從全部移交給河南府府兵們。
一共一百三十八口,全部都是男性,女子一部分充入掖庭為奴,一部分賣到民間為奴。
從臺獄到清化坊的都亭驛,這段距離可不短,街道兩側站滿了人群,人們不明真相,只道裴炎真的勾結叛軍意圖謀反,因此都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
還有不少百姓因為自己的丈夫、兒子、親人在前線平亂而死,歸罪于裴炎勾結叛軍所致,因此對他憤恨不已,拿出臭雞蛋、石頭和爛菜葉扔他。
午時一刻,裴炎家族一百三十八口全部被押如刑場。
站在刑場觀刑臺上的許霖看到這一幕,想起前些天他還是一個死囚被押到刑場等待被斬,如果不是他靈機一動誣告了裴炎,只怕此刻他的尸骨早就被丟在亂葬崗被野狗啃食殆盡了。
“真是諷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