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進心里一慌。
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心中疑竇叢生。
他立定腳步，全神貫注，留意四周。
唯恐對方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假借攻打付家，牽制他注意力，然后趁機偷襲。
付家那邊槍聲雖然也算密集，但遠遠無法跟剛才這里仿佛連串霹靂炸響般的槍聲相比。
向進又在院子里外仔細搜索一圈，不見有人，這才返身趕回付家。
但路上他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唯恐敵人在路上設(shè)伏。
…………
早先李根機槍聲響起，吸引四方注意力。
趙三等人埋伏在付家大宅外遠處，沒有輕舉妄動。
直到李根那邊連串重機槍的槍聲停歇后，趙三方才開始計時。
當(dāng)今大順朝，多數(shù)地方，仍以漏刻或燃香等手段計時，這方面發(fā)展較為遲緩。
天下一統(tǒng)后，天盛二十三年左右，也就是距今剛好一甲子，六十年前，渤海省出現(xiàn)大順朝最早的鐘擺。
此后陸續(xù)有不同樣式的擒縱機構(gòu)機械鐘表誕生。
近些年，在沿海省份大城市中，漸漸流行起來。
李根自設(shè)立這支小武裝以來，一切都從嚴要求。
例如時間方面，就專門配備不少便攜的小型懷表。
只是如今大順朝的計時，仍然讓他有些蛋疼。
分和秒，都已經(jīng)有了。
六十秒也等于一分。
向上，六十分等于一個時辰。
但一天仍是以十二個時辰劃分。
用這種計算方式，對照他前世在藍星時的習(xí)慣，就相當(dāng)于一秒等于兩秒。
出于思維慣性，他自己平日里習(xí)慣上還是按照藍星時的計時來計算很多事情。
但跟別人約時間，就要注意了。
好在只是二比一，整數(shù)好換算。
趙三注視懷表，到了約定時間后，不多想其他，當(dāng)即帶著眾人，攻向付家大宅。
雖然武器火力占優(yōu)，但對方看家護院的人不少，宅子也門高墻厚，是以趙三等人沒有第一時間強攻。
趙三遵照李根先前指點，帶著幾個人上門，聲稱是幫一位大師來傳消息。
外貌描述，正是早先離開的法均大師。
付家人一個不查，就被他們搶占大門。
然后一群人手持連珠步槍沖入，大開殺戒。
付家下人倒也準備有武器彈藥，裝備在當(dāng)前時代主流來說，不可謂不精良。
但和趙三他們比起來，就大有不如了。
眼下又被突襲，一群人大都被打懵。
沒主意的人倉惶逃竄。
有主意的人則嘗試向巡捕局求援，又或者出城趕往鐵礦，召集付家麾下主力武裝護礦隊回城。
前面一亂，偏門處趙三安排的人馬不停冷槍招呼，將想要逃走的人打回去。
趙三一群人，很快殺到后院。
一時間卻找不到府里主人付越。
抓住幾個下人審問，得知后院有地窖密室。
趙三等人正找密室，忽然就見花園那邊轉(zhuǎn)出來一人。
來者年紀三、四十，身著儒服，頭戴綸巾，做儒生打扮。
他沖趙三一群人怒目而視：“大膽鼠輩，你們這是自投羅網(wǎng)！”
眾人心神一時間為之震懾，全身酥麻。
有些熟悉的感覺，讓他們想起今年春天攻擊橋山鎮(zhèn)恒通機械廠時，遇上的老儒盧夫子。
事后李根、高泰有給他們交代，類似人物是儒家舊學(xué)傳承的修行者。
有神通之禮制，守禮者雖虛幻亦變真實。
不遵者雖事實亦被混淆。
綱常，上下難違，大幅豁免低于自己品級者帶來的傷害。
祖制，其他神通持續(xù)時間越久，效力越強，越難破解，不斷疊加。
具有極強的神魂壓迫力，震懾影響他人神智。
黎淵這一開口，震懾力比當(dāng)初盧夫子更強。
趙三一伙被李根、高泰不斷錘煉，精神意志已經(jīng)遠比常人堅定。
但少數(shù)幾個人還是險些被黎淵一喝就嚇破膽。
“散開！”
趙三勉強招呼眾人分散開來，各自依托掩護，然后向黎淵開火射擊。
按照當(dāng)初對抗盧夫子的經(jīng)驗，對方的精神神通影響范圍有限，做不到面面俱到，控制所有人。
有人開火，彈頭飛向黎淵。
黎淵立在原地沒動，雙目圓瞪。
他身體周圍似有氣流轉(zhuǎn)動，化作無形的屏障。
彈頭靠近他身體后，就像是陷入泥潭，漸漸失去動能與殺傷力。
多數(shù)彈頭，還沒礙著黎淵身體，便失去力量向下墜地。
少數(shù)即便打到他身上，也只像是小孩投擲的石子，無法造成有效的殺傷。
黎淵乃七品修行者。
以他修為，黑火藥武器，槍彈已經(jīng)基本無效，除非大到一定數(shù)量級。
想傷他，只有炮彈才有機會。
“都躲開！”
趙三方才沒有開槍。
但利用其他兄弟開火的時機，他摘下隨身一個小瓦罐。
即便如此緊急時刻，他這時的動作都顯得有些遲緩輕柔，小心翼翼。
點燃瓦罐口延伸出來一條導(dǎo)火索后，趙三動作才猛地快起來！
飛速將瓦罐朝黎淵砸去。
黎淵面色微微一變。
這次沒有繼續(xù)站在原地，而是立馬閃現(xiàn)一旁。
瓦罐轟然炸裂，火光四射，濃煙滾滾。
黎淵避開爆炸，顯得略有些狼狽，頓時大怒。
他視線冰冷，掃視四方：“爾等鼠輩，殘害忠良，光天化日天理昭彰，還不自裁謝罪！”
聲音擲地有聲，仿佛敲打在每個人心底。
周圍眾人一時間，全都精神恍惚，心生愧意，又懼又怕。
趙三和他附近幾個人，更是心亂如麻。
他們竟不由自主，豎起連珠步槍，用槍口從下方指向自己的太陽穴或者下頜。
大家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既迷茫又執(zhí)著的指令念頭：
自裁謝罪……自裁謝罪……自裁謝罪……
就在這時，遠方忽然槍聲響起。
黎淵初時沒在意，但等子彈靠近自身時，臉色猛變。
他幾乎下意識側(cè)身。
要害雖然避過，但肩頭還是飛濺起血花。
什么東西？
什么槍？
怎么打傷我的？
不應(yīng)該啊……
黎淵向后踉蹌幾步，又痛又怒，驚疑不定抬頭看去。
只見遠處房梁上，一個背著大鐵箱的人足下輕點，幾個縱躍間就到了付家后花園里。
黎淵中槍，趙三等人頓時像從噩夢中驚醒。
看見各自模樣，大家全都嚇出一身冷汗。
“先生！”趙三又愧又喜。
李根則隨口吩咐道：“去把付越處理掉。”
“是！”趙三等人當(dāng)即持槍離開。
對于方才還威脅眾人的黎淵，他們此刻卻看都不再看一眼。
黎淵捂著肩膀傷口，眼睛也一眨不眨，注視李根：“你就是所謂源先生？”
“你們不就是在等我？”
李根反手將自己裝填無煙火藥子彈的特制步槍，掛到背后鐵箱上。
黎淵深吸一口氣，戳指喝罵：“似你這等藏頭露尾，殘忍嗜殺之輩，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還不速速束手就擒，自裁謝罪！”
李根腦海中有瞬間暈眩感浮現(xiàn)。
但轉(zhuǎn)瞬消失。
他身體已經(jīng)先動，只一閃身，就到黎淵面前。
“謝罪是沒有了……”
李根抬手，一巴掌掄過去。
手掌靠近黎淵時，能感覺到無形束縛與阻隔。
趙三等人看不見，但李根視野里，則是黎淵身體附近有道道濃墨般的黑霧，阻擋靠近其本人的攻擊。
“啪！”
但黑霧被李根瞬間打散。
巴掌去勢不休，正中黎淵臉上！
“……只有謝令堂了。”
李根一巴掌之下，黎淵整個人旋轉(zhuǎn)著飛起。
“砰！”
黎淵遠遠摔落在地上。
脖頸呈現(xiàn)不自然的扭曲，血肉模糊。
仿佛順時針從前擰到后，再繼續(xù)擰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