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旅人驛站

　　這片荒原最不可思議之處就是不確定性，自從23加入流民的行列，已經有一半的人餓死了。而這一天，他們看到前方一個土堆上有半頭野獸的尸體，流民們發(fā)了瘋一般沖過去。

　　等到23走近一看，那野獸的尸體已經腐爛了?？墒菍τ谶@些流民來說，這已經是天賜的食物了。他們瘋狂地搶食，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死氣。

　　23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心里逐漸升起一股厭惡的情緒。他搖搖頭，決定不再跟隨他們。他剛邁步離開，就聽到身后一人發(fā)出痛苦的嘶吼聲。扭頭一看，就在流民搶奪食物的時候大家甚至放棄了爭奪野獸的尸體，這和野獸有什么區(qū)別！23皺著眉頭離開，他不想自己有一天也變成人，更不想被這些人吃掉。

　　一盞昏黃的燈掛在屋檐上，在晚風中搖搖欲墜。看起來總有種黯淡無光的感覺。這是一個旅人驛站，坐落在荒原上為數(shù)不多的交叉路口旁。

　　一樓大廳里空了很多桌子，只有兩桌還有客人，一桌是酒過三巡醉意朦朧的，另一桌是剛剛進來還沒有填飽肚子的。此刻，掌柜坐在柜臺后面打瞌睡，店小二則靠在后廚門旁等待招呼。

　　門口吹進來一陣風，店小二立刻扭頭，看到一個臟兮兮的少年推門走進來。路過這里的人大多都這德行，而這個少年神色冷漠，一看就不好對付?？善婀值氖?，他沒有行囊，屋外似乎也沒有騎乘之物。

　　“客官，請問有什么需要的？”店小二依舊面臉堆笑跑過來招呼。

　　少年四下里打量一番，低聲道：“住店。”

　　“好嘞，這邊請?！彪S后店小二示意少年去柜臺。

　　少年順著店小二的指示來到柜臺旁，掌柜不耐煩地睜開眼，伸個懶腰，卻也懶得抬頭，翻開賬本嘟囔道：“住什么樣房間？”

　　少年靜靜地看著他，俄而才答說：“能洗澡的?！?p>　　掌柜吃驚，立刻抬頭看少年。來旅人驛站的大部分是東奔西走的貨商，很少有人舍得住高檔房間?？墒茄矍斑@個少年看著不像貨商，也不像有錢人。

　　這時店小二也在打量少年，雖然臟兮兮的外表，可是衣服料子看起來還不錯，就是有些不合身，身上有破損也有血跡。看來他有過戰(zhàn)斗，對手也許是野獸也許是人。

　　“那你登個記吧，姓名?！闭乒癜床烤桶?。

　　少年想起23這個名字，不過離開礦場時，他已經決定丟掉這個名字。而他本來的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了，包括他自己。

　　“青銅。”他回答說。

　　“七十銅幣?！?p>　　青銅要求道：“給我送一份晚飯?！?p>　　店小二小跑過來，問道：“客官，請問你想吃什么？”

　　“都行?！?p>　　掌柜和店小二詫異地對視，而后掌柜說道：“一會看看后廚還有什么吧，你叫青銅是吧，一共一銀幣。”

　　青銅也不猶豫，從錢袋中掏出一個銀幣放在柜臺上。

　　掌柜拿起銀幣打量一番：“很多年沒見過這種花紋的錢幣了，二牛，帶客人上樓?！?p>　　店小二答應著，立刻向樓上走。木板樓梯發(fā)出咯咯的響聲，青銅跟隨，同時留意周圍的一切。

　　店小二送來的晚餐很一般，可不值三十銅幣，只是青銅沒有概念。不過比起礦場的食物，這簡直是人間美味，青銅將盤碗吃的干干凈凈。

　　“客官，夠嗎，要不要再來一份？”

　　青銅搖搖頭。

　　“水已經打好了，那您洗澡吧，明早我再來收拾。”店小二端著空桶離開房間，同時關好門。

　　青銅脫掉衣服，坐到洗澡桶中。水冰涼，格外讓人清醒。他感受著水滲透進皮膚，每一個細胞都張開嘴貪婪地吸收著，身體的活力與生機快速提升。他查看身體每一寸肌膚，所有傷口都恢復如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匕首放在桶邊，反射著忽閃的燈光。對于前路去向哪里，他沒有打算。唯一的目標只是遠離礦場活下去。

　　每到夜晚荒原上的風都很大，不停敲打著窗戶發(fā)出陣陣響聲。青銅躺在床上，這是一張真正意義的床，足夠容下他的身體，床板上還有一層厚實的草墊。

　　青銅很快睡去，至于前路幾何，那是明天需要考慮的事情。

　　隨著那兩桌客人回房間，驛站也打烊了。不過按照規(guī)矩，門外的風燈依舊亮著，畢竟大半夜也有可能會有生意走上門。

　　夜深人靜，在曠野風聲的掩護下，二樓走廊中出現(xiàn)兩個人影。

　　“哥，那人臟兮兮的，真的有撈頭嗎？”

　　“小點聲，吃飯不問價錢的人，能是窮鬼嗎？”

　　“可是我覺得他有點傻?！?p>　　“閉嘴！”

　　二人躡手躡腳來到青銅房間外，壯漢輕輕試探推了下窗戶。頓時眼睛一亮，窗戶沒有插死。他慢慢推開窗，示意矮個子爬進去。矮個子稍作猶豫便往里面爬，他動作嫻熟，看來是慣犯。而壯漢則在外面望風，手里卻多出一把寬刀。

　　他們早就注意到青銅沒有行囊，出門在外錢袋一定時刻放在身邊。矮個子稍作環(huán)視，直奔床邊。他做這種事太多了，可是頭一次遇到睡覺不發(fā)出聲音的人。這讓他有些擔憂，不過他倆從沒失過手，即便驚醒客人，他大哥也會總武力解決，當然那是下下策。

　　矮個子動作十分麻利，手在被上游走兩遍就找到了錢袋所在，于是果斷將手伸進被子。

　　“好了沒！”窗外壯漢低聲催促。

　　“這就得手了?！卑珎€子竊喜。

　　可是隨即他皺起眉頭，伸進被子的手被人抓住了。而眼下這人已經睜開眼，一把白亮的匕首抵在他心口。一瞬間他心灰意冷，知道這次遇到硬茬了。

　　“怎么還沒好？”壯漢再次催促，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矮個子一動不動，額頭上止不住的汗水滴落。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連風聲都凝固了。終于，他忍受不住強大的壓迫感，張口疾呼?？墒撬话l(fā)出一丁點聲音，匕首立刻插進他的心口，他便沒了氣息。

　　壯漢察覺到不對勁，握緊手中的寬刀，急促問道：“怎么了？”

　　矮個子沒有回答，而是軟踏踏倒在了地上。壯漢雙眼圓睜，大喊一聲：“小智！”隨后破窗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