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了記下四本賬簿的優(yōu)秀小伙汁共三兩銀子,李易又自掏腰包為其余五人一人支付了半兩銀子,這才讓那幾人的愁苦神情云銷雨霽。
這一舉讓掌柜的刮目相看,對李易更加欽佩了。
向掌柜的問了幾個問題后,李易買了兩只小臂長短的瓷瓶,大搖大擺地走出珍寶閣。
“你怎么這么久??!”楚平迎上去,有些心虛地問道。
李易將兩只瓷瓶塞進(jìn)楚平懷里:“這不是買了點兒東西嗎?”
楚平疑惑道:“你買這個干嘛?”
李易道:“咱們現(xiàn)在在西城,離甘慈家很近,一會兒去看看她,順便告訴她縣尉允許她做仵作的好消息。至于這瓷瓶……
她家像一個雪洞一樣,清冷清冷,空空蕩蕩的。給她買兩個瓷瓶,裝幾朵花,或許能讓她陽光起來?!?p> 楚平嘆了口氣:“虧你能為甘姐姐這么考慮,她實在是個苦命人啊……”
李易聞言不禁好奇起來,其實昨天他就有所懷疑了。
昨天,他不過拍了下甘慈的肩膀,甘慈便嚇得魂不附體、失聲大叫,一般人其實是不會這樣的。
這樣過度警覺、驚嚇、坐立不安等反常的表現(xiàn),很像是PTSD,也就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性心理障礙。
李易做刑警時,就見過很多受害者在歹徒手中救下來后,有這樣類似的行為。
“甘慈之前,被人……傷害過?”李易問向楚平。
楚平點點頭,追憶道:“那個時候,甘大叔已經(jīng)去世了,我也還是衙門里地位最低的小捕快,被分配的就是巡街那樣的苦累活。
那天,我正在巡街,恰巧路過她家門口的時候,就聽到里面?zhèn)鱽聿恍〉某臭[聲。
我慌忙沖進(jìn)去,就見甘姐姐在拼命閃躲,一個青皮正追著她欲行不軌……”
“那甘慈她……”李易不禁有些心疼。
楚平慶幸地舒了口氣:“還好我來得及時,那青皮啥也沒來得及做,甘姐姐只是被嚇了一跳而已。
我覺得事情既然沒成,也就沒放在心上,后來我把那青皮捉進(jìn)衙門后,就再也沒管了。
只是上次再見到甘姐姐,看她姜汁涂臉的樣子,才知道那件事情對她的影響如此之大?!?p> 李易嘆了口氣:“她一個孤女,本來心思就脆弱敏感,對他人防范意識過高,再加上遭遇了這種事,又哪能不成驚弓之鳥?”
回想起昨晚甘慈低著頭的哭泣,李易一下子醒悟,她應(yīng)該是恐懼所以才……
怪不得她會對一個素未蒙面的未婚夫那么糾結(jié),她是想找個人保護(hù)她啊……
而柳河,明顯不是那樣的人。
李易抿了抿唇,甘慈幫了自己那么多,自己一定要幫她走出陰影!
尤其是……她和自己的那個她簡單得如此相似……
因為在珍寶閣耽誤了太多時間,所以他們到達(dá)甘慈的家時已然黃昏。
然而,還不待他們近去,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到了甘慈歇斯底里的尖叫聲。
“救命!不要??!不要?。 ?p> 二人對視一眼,下一刻,便齊齊如離弦之箭般蹭的躍出。
果然,一入屋子,便看到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正對著甘慈拉拉扯扯。
“媽的!”李易的火氣一下子就燒起來了,他揪起那人的后領(lǐng),一把就將其拽了起來,隨后過肩一摔,那人當(dāng)即就飛了出去。
楚平上去就想給那人兩拳,但沖上去后發(fā)現(xiàn)一手一只瓷瓶,竟然沒法打!瓷瓶那玩意兒可不興打人,上一個被打的還躺在衙門的停尸房里呢!
于是楚平只好對那人補(bǔ)了好幾腳以出氣。
甘慈一見到李易,仿佛見到了救星,她直接撲進(jìn)李易的懷里,緊緊地抓著李易的衣領(lǐng),眼淚很快浸濕了李易的前胸。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崩钜纵p輕拍著她的后背,低聲安慰道。
但甘慈顯然已經(jīng)被嚇傻,什么都聽不到了。
楚平還在一腳一腳地出氣,倒在地上的那人費了好大功夫才抓住楚平的鞋子,他失聲哭叫道:“哎呦!哎呦!別打了!別打了!楚捕爺,是我,是我?。 ?p> 楚平一聽這聲音有些熟悉,低頭一看,竟然還真是熟人!
似李!不殮容的鬼!
“怎么是你?”楚平也驚呆了,怎么是……老實巴交的……柳河?
想破腦袋,楚平也想不到,非禮甘慈的,竟然是柳河!
柳河倉皇地爬起來,他捂著腰叫道:“哎呦喂!恩公,捕爺,你們?yōu)槭裁匆蛭野???p> 李易的表情陰沉下來,他撫著甘慈輕柔的發(fā)絲,咬著牙質(zhì)問道:“你這個混蛋,竟然敢非禮良家女子,禮義廉恥都讀進(jìn)狗肚子里了嗎?!”
“我沒……我沒非禮她啊……”柳河委屈極了,“我只是……我只是……”
楚平將瓷瓶放在地上,揪起柳河的前襟,吐沫星子啐他一臉:“沒非禮,我甘姐姐會喊救命?你個忘八東西,還敢狡辯!”
柳河本就害怕捕快一類的人,被楚平提溜起來,腿肚子都軟了:“我真沒……我真沒……我只是想拉她去洗一把臉,真的沒有壞心眼啊!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就是有那個心思也不必急成那樣吧?誰能想到,我只是抓她一把,她就又哭又鬧的!”
事情和柳河說的其實并無多少出入,只是他刻意隱瞞了一些東西。
說起來,是和李易也是有關(guān)系的。
原來,昨晚打茶圍被淘汰后,柳河又被其余幾人一通好損,弄得他很沒有面子。
再加上前幾次來這妙玉閣花光了他幾乎所有積蓄,還有他每次向風(fēng)懨兒遞上自己的詩句,都不得回應(yīng)。
于是,他痛定思痛,決定再也不去看風(fēng)懨兒那個不懂詩文的庸俗女人了。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好好過日子,所以,他又想起了甘慈。那個女人……雖然不如風(fēng)懨兒那般美得驚艷,但也是那種百中無一的美人,比起另一位花魁雨露姑娘也不遑多讓了。
因此,為了怕人笑話,天色晚了后,他就打算上門拜訪。
誰知道,打開門,那個女人竟然一副黃臉婆的樣子,完全不懂得女為悅己者容的道理!簡直可惡!
還有,那個女人竟然遞給自己一張紙條,還說什么“對不起,你看了就懂了”。
柳河接過紙條,看到的便是那難以理解的“吾不如子房”,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倒不是因為太蠢猜不出謎底而惱,而是因為,他認(rèn)出了那字!
李易的丑如狗爬的字!
好??!
風(fēng)懨兒被那家伙的幾個丑字拐走了,自己雖氣不過也不敢動手,也就算了!可你甘慈是怎么回事?你可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啊!
你怎么也可以因為那家伙的幾個字移情別戀呢!
羞憤交加之下,柳河強(qiáng)勢沖進(jìn)了門,扯著甘慈就要讓她洗洗臉,讓她先擺正態(tài)度再說話。
他哪里知道,之前騷擾甘慈的那個青皮也是這樣做的!
那天,一個青皮在甘慈家門外拍門,說是饑渴難耐,乞些吃食。甘慈心善,便半掩著門將自己的一半食糧遞了出去。
那青皮原本還感恩戴德的,可一見甘慈水靈靈幾乎能掐出水來的臉蛋,還有那雙溫婉如水的眼眸,他那色心一下子就被勾了出來!
他當(dāng)即踹門而入,撲向甘慈就欲非禮。
甘慈在開門前正在學(xué)習(xí)針灸之術(shù),被那人一嚇,想也沒想就拿起銀針插在了那人的大腿上,也幸虧她因此逃脫,要不然她連和那青皮周旋的機(jī)會都沒有……
那件事對甘慈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自那以后,她便姜汁抹臉,再也不敢露出真容了。
唯一一次露出真容,便是會見柳河。受了好久委屈的她很想找棵大樹依附,可柳河卻嫌棄她身為仵作,讓她更加自卑……
直到李易向縣尉說她是可以的,他給了她自信!所以她受盡了寒風(fēng),也要給他一個答案,不辜負(fù)他的信任!
而柳河今日的行為,和當(dāng)初那青皮,幾乎如出一轍!破門而入,不由分說就開始拉扯!
她嚇壞了!
這次沒有銀針在手,她連周旋都做不到,只好狂叫救命。也幸好,李易出現(xiàn)了。
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大樹,甘慈想也不想就倚靠了過去,聲嘶力竭地哭喊之后,如今已累得昏倒了。
“什么?你說甘姐姐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楚平的手不由松開,詫異地看向柳河。
“是??!是??!”柳河連連點頭,他對甘慈斥罵道,“就知道哭,你快些向楚捕爺解釋??!”
待看清甘慈正躲在李易的懷里,柳河當(dāng)即炸毛:“好你個淫、婦!還沒進(jìn)我柳家門就和別人勾勾搭搭!你的婦德何在?”
李易已發(fā)現(xiàn)甘慈昏倒過去,正用手環(huán)住她的腰肢不讓她跌倒下去。一聽到柳河的話,他不禁面色陰冷,表情沉郁:“從今天開始,甘慈和你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你滾吧?!?p> 柳河瞪大了眼睛,他指著李易叫罵道:“好你個奸、夫!竟然這般明目張膽地偷他人妻子,簡直視我大宋律法如無物!”
李易不忍打擾甘慈的安眠,冷酷地睨了柳河一眼,嘴角囁嚅了兩下,便抱著甘慈入了內(nèi)室。
柳河只道李易理屈詞窮,不敢和自己爭辯,正想趁機(jī)多罵幾句,誰料他剛一上前就被楚平扯住衣領(lǐng),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一耳光!
“還!不!滾!”楚平?jīng)_著他耳邊咆哮道。
“我滾,我滾,我這就滾!”柳河大為驚懼,拍了拍屁股便跌跌撞撞地竄了出去。
楚平進(jìn)屋,見李易將甘慈安置在床上,低聲好奇問道:“你剛才只動了口型、沒說出口的那兩個字,是什么?”
李易斜了他一眼,隨后無奈搖頭:“廢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