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斷斷續(xù)續(xù)下了七天,直到第八天的早上才放晴;接連數(shù)日的陰雨,對于常年沙漠性氣候的東陸來說,是百年不遇的新鮮事兒。
雨過天晴,天空如同被洗過一樣,城中大樹與屋檐全都滴著水珠,這場豪雨仿佛并不僅僅凈化了天空,連整座大城都給凈化了。
這場雨的另外一個功勞就是將深秋過早的帶到了這里,正合乎大商巨賈們家中那些闊太太和大小姐的心意,因為她們馬上就可以將自己的新購置的皮貨穿出來炫耀了。
因大雨阻路,加上置辦干糧飲水,安寧村車隊此次共計在曜州城逗留了九日,當車隊離開時,已經(jīng)是第八日的上午。
曜州城附近的人口還是很稠密的,但是出城往東北一天的路程,就進入荒原之中,節(jié)度使大人麾下“東海衛(wèi)”的巡邏隊到了這里就會返回。
荒野一向是險惡之地,在這一片地方橫行的不止有妖獸,還有山賊流寇甚至是妖族的獨行強者。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靠著路了,就吃過路的活人。對于這些豺狗來說,搶劫過路人和獵殺野雞根本沒有區(qū)別。
安寧村的車隊規(guī)模不小,很難隱藏行蹤,踏上荒原沒多遠,車隊后方就出現(xiàn)了尾巴,開始只有零星的幾個,但是很快就壯大起來,一盞茶不到的功夫就已經(jīng)破百。
隨行人中一個最年輕的小伙子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他這個月剛滿十八歲,是頭一回跟車隊,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這些山賊流寇數(shù)量越來越多,而且還派出為數(shù)不多的劣馬在車隊兩側(cè)馳過,顯然是在前后串聯(lián)。
這小伙子立刻緊緊地跟在尚小賢身邊,卻無論如何拉不下臉,說出害怕的話。
嘿,還真有頭鐵的,敢來找哥的茬?
尚小賢拍了拍這小伙子的肩膀,然后讓吩咐照顧好牛車,喬山則同時指揮小伙子們變換隊形,護住牛車外圍的同時繼續(xù)向前行進。
當身后的隊伍壯大到五百人的時候終于不再擴張,此時他們早已把安寧村的車隊視為蒸鍋里的鴨子,十幾次混亂的串聯(lián),如何分贓的問題還是沒搞清楚。
盯上安寧村的山賊分三撥,成員也十分復雜,不少是流寇、余下是兩股山賊。
“車隊停下,把牛牽到最里邊,然后用車圍??;由董鵬負責照料?!?p> 看到前方出現(xiàn)了一哨齊整的馬隊,尚小賢果斷地下了命令。
那天蔡如意已經(jīng)提醒過了,尚小賢一直在等對方,現(xiàn)在對方已經(jīng)現(xiàn)身了,就沒必要再等。
安寧村的車隊一停下,后邊的山賊流寇就迅速跟了上來,然后立刻分散,將車隊的后路切斷。
別說,還有點兒正規(guī)軍的意思……
尚小賢摩拳擦掌尋找敵方領頭的,最終在馬隊后方看到了一個高大魁梧的人影。
……
葛大喜今年四十剛剛出頭,自家往上倒個幾代,干的都是沒本買賣,二十多年前他的父輩投靠了曜州城的孟家,然后靠著孟家的關系洗清了山賊的身份,還在軍中鍍過金。
孟家是東陸地界上排得上號的大族,本代的少爺孟遠山繼承家主位的時候只有二十歲,別看孟少爺年輕,但是頗具才干;區(qū)區(qū)三年的經(jīng)營就讓孟家的勢力迅速壯大。
孟遠山還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跟東陸另一實權(quán)人物——武安侯搭上了線,為那位侯爺做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進一步讓孟家在曜州城的地位得到了鞏固。
三天前,葛大喜接到了家主令,命令他率領麾下的精騎剿滅一支由民夫組成車隊,聽到這個命令后,他的手下們差點笑出聲來。
葛大喜也覺得荒唐,他手下的五十號精騎都有在軍中服役的經(jīng)歷,戰(zhàn)力強勁,這樣一支精銳卻被派來消滅一隊民夫?這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等細細調(diào)查了一番之后,葛大喜臉色沉了下來。因為這次出兵的原因,竟是因為武安侯公子心儀的姑娘在東風樓被這隊民夫給調(diào)戲了。
這就扯淡了。
葛大喜此人自視甚高,他總是認為像自己這樣的人才,應該在更大的行動中大展拳腳,而不是管這些爭風吃醋的爛事兒。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該執(zhí)行還得執(zhí)行。孟家是大族,家族中可不是只有葛大喜一員悍將,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必須得表現(xiàn)出能力才行。
近來葛大喜收攏了一些山賊流寇,正在擴充勢力便決定借這個機會,把新招收的人員拉出來練練。
手下的斥候來回報,說是安寧村的車隊停了下來,并且擺出了防御陣形,葛大喜立刻發(fā)布了命令,山賊流寇們瞬間就動了起來。
葛大喜曾正經(jīng)在軍中學習過排兵布陣,之前也曾對這些山賊流寇進行過短期的陣形訓練,這些雖是烏合之眾,但是手下還有五十名精騎隨行,讓他信心滿滿。
再看安寧村的車隊將貨車圍在里邊,結(jié)成圓陣只是最淺薄的防御陣形,憑這么點人手組成的單薄圓陣,估計一個沖鋒就能把防線撕裂。
山賊流寇們在葛大喜承諾車隊里所有的錢財貨物都歸他們所有之后,徹底瘋狂了,所以在得到動手的命令之后,立刻鬼叫著沖了過來。
這些烏合之眾沖到距離安寧村車隊還有百十來步遠,就聽車隊中響起一陣弓弦響聲,緊接著一片箭矢就飛了過來。
這片箭矢雖然并不密集,但是相當有準頭,絕大多數(shù)都直接招呼在面門上,立刻就有同樣的人數(shù)倒下,余下那些也沒差多少。
山賊流寇們身上雖然臨時著了甲,但是仍然經(jīng)不住這樣的攢射,何況這些羽箭都是大通商號出產(chǎn)的透甲錐,瞬間就又有三四十號被穿了個血肉模糊。
這些烏合之眾極度缺乏訓練,更別說紀律。前邊的同伙都已經(jīng)被射倒,跟在身后的卻毫無所覺,繼續(xù)往前沖,然后被再度迎頭潑來的箭雨射中;直到三撥人倒下,后邊的山賊們才發(fā)現(xiàn)不對。機靈的立刻趴在地上,遲鈍的則繼續(xù)被安寧村車隊中飛來的箭矢射死。
葛大喜一直在遠處觀戰(zhàn),看到這一幕,眼角漸漸抽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