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心

　　洛瑤回到茶樓，巧言令色的跟看門的人周旋了不知多久，才把自己離開茶樓的事馬虎過去，進了自己的廂房。

　　狄夏已經在房間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郡主，您去哪兒了？”

　　洛瑤一推開門，狄夏就從凳子上坐起來。

　　洛瑤按著她坐下，“狄夏姐姐，我溜出去逛一逛。”

　　洛瑤不想多說，狄夏也沒多問。

　　“長公主下午來探望您，我說郡主您還睡著，擋過去了?！?p>　　洛瑤對狄夏這個反應倒是有些吃驚的。

　　畢竟她以為畫舫出事狄夏首先想到的都是長公主的安危，狄夏做事的出發(fā)點，該全是為朝華考慮，不對她有任何隱瞞的。

　　“除了公主，還有人知道我出去嗎？”

　　狄夏：“這茶樓那么小，哪容得了那么多人。不少人都嫌無趣跑出去了，給點看門的好處再溜回來，人在京兆尹大人面前一過，自己的事就算了了?！?p>　　“小姐溜出去，原不打緊。打緊的是，讓公主發(fā)現你在這個時候溜出去了?！?p>　　“狄夏姐姐怕公主懷疑我，從而與我生嫌隙？”

　　狄夏為什么會有這層顧慮？

　　哦，她倒是想起來，御林軍還在自己手里。

　　虎符是她和皇帝一起勸著自己上交的，洛瑤沒做什么推諉。

　　現在朝華知道自己此次毫發(fā)無傷，可能懷疑自己動用了御林軍。

　　“公主和郡主的感情，容不得奴婢置喙。奴婢這么做，不過是不想讓公主郡主因雞毛蒜皮的事傷了感情?！?p>　　洛瑤淺笑，如酒微醺，“好個雞毛蒜皮?！?p>　　狄夏不明所以，郡主對公主這個干娘，一向是尊敬的??？

　　可這么一遭過后，心上隱約覺得哪里變得很奇怪。

　　“現在我醒了，可以去見干娘了?！甭瀣幍馈?p>　　“干娘現在有空吧？”

　　洛瑤怕狄夏再多想，笑瞇瞇的走到梳妝鏡前，問還在愣神的狄夏。

　　“有。”狄夏會意，上前來為洛瑤梳妝。

　　以前洛瑤很少這么自然的讓她做這些事。

　　在挽起洛瑤散亂的青絲的時候，狄夏從側面看到洛瑤脖子上的傷痕。

　　她的手指一頓，“小姐......這是？”

　　洛瑤沒有遮掩，就像是故意露給狄夏看的一樣。

　　她順著銅鏡里一瞧，因為今天穿得衣服衣領有點高，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自己受了傷。

　　狄夏繼續(xù)心不在焉梳妝，眼睛沒敢再往洛瑤傷口上看。

　　洛瑤看向銅鏡里的自己，把衣領輕輕打開，纖細的手撫摸上纖長的脖頸。

　　那傷好得差不多了，讓她快忘記晏奚手指放在上面的溫度了。

　　梳妝完畢，洛瑤說，“找見領子更高一點的衣服，遮住吧，別讓干娘擔心?！?p>　　**

　　“瑤兒，你來了。”

　　同往時一樣，朝華見洛瑤，總是親昵的來拉她的手，好像洛瑤真是她捧在手心上的乖女一般。

　　她和洛瑤對坐，朝華笑道：“我擔心父皇傷勢，聽狄夏報過你的平安后，便沒來得及顧你，今下午來探望你，你又在睡覺?！?p>　　“不礙事的，干娘也要好好休息?！甭瀣帨睾鸵恍Γ徽Z話盡。

　　往日熟絡親密的二人此刻都覺得說話有些干巴巴的。

　　洛瑤也不想再揣著裝著了，她斜了斜身：“干娘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朝華耷拉下來笑臉，換上如霜凝重的表情。

　　“瑤兒，你當初答應我把虎符交給父皇的，不可騙我。”

　　洛瑤一笑：“當然啊，干娘不是看到了嗎，我親自遞給的萬來公公?！?p>　　“那為何昨夜的刺殺，你......”

　　洛瑤挑挑眉，對上朝華的目光。

　　朝華咬唇，“干娘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一個女孩子單獨留在畫舫上，竟然不驚不怕，毫發(fā)無傷。”

　　“且你之前怎么都不肯參加船會，莫名其妙又來了?！?p>　　“瑤兒，事關父皇和社稷的安危，你不能有不忠不信之舉?！?p>　　洛瑤看了朝華一瞬，她想不通是什么令朝華這么對皇帝忠心耿耿？

　　是那點稀薄的父女之情嗎？不太可能吧。

　　洛瑤忽然從座位上跪了下去，對朝華行了一個大禮。

　　“你干什么！”朝華不起身，但被驚了一下。

　　洛瑤聲音楚楚可憐，委屈滿滿，負氣道：“我為什么不驚不怕，干娘又不是不知道，安王那樣的蛇窟我都去過了，我還怕這嗎？左右不過是一條賤命！”

　　“且，瑤兒并不是不怕，只是知道，怕也沒有用。瑤兒躲在暗處害怕得身子抖得停不下來，但是我知道我還是只能自己走出來，因為狄夏姐姐去救干娘了，干娘一定不能有事?！?p>　　“虎符我說交上去了，就是交上去了，我這次大難不死，不過就是運氣好，不想竟會招致干娘懷疑......干娘懷疑我，跟那些賊人殺我有什么區(qū)別!”

　　淚水漣漣從洛瑤臉頰滑落，一顆一顆滾燙又炙熱。

　　朝華恍惚間像看到了當年的蕓兒。

　　洛瑤面上哭著，身子還傷心欲絕無計可施模樣的把身子彎到了地上。

　　是不是演得太過了？

　　好在，朝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起來扶起了洛瑤。

　　她眼中也氤氳起了熱淚，洛瑤一時間不知道她是真的還是裝的。

　　以前她從來沒懷疑過朝華，但是經過空智大師的一番話點醒后，她覺得朝華不應該是那么簡單才對。

　　當然，這也是洛瑤和朝華相處那么久，自然的感覺。

　　朝華拍了拍她的手，扶著她坐下，拿出自己的手絹給她擦眼淚。

　　“傻孩子，干娘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輕賤，干娘是擔心你為了權利滋生出不好的心思，從而鑄成大錯?！?p>　　畢竟洛瑤的心智和膽識，朝華都見識過了。

　　她把洛瑤的頭埋在她懷里，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神色。

　　隔了好一會兒，洛瑤把朝華輕輕推開，又恢復成那個在她面前毫不掩飾的張揚聰明少女。

　　“干娘，我得知，最近凌亦霜一直在打聽空智大師的行蹤，她似乎很想見到空智大師。”

　　朝華的反應比洛瑤想象中平靜，只一絲波紋在她眼里劃過，隨后她很快平靜下來，神色如常。

　　不過她憐愛的笑了笑，點了點洛瑤的鼻子：“鬼靈精，你又知道了什么？想到什么好法子對付凌亦霜了？”

　　洛瑤點點頭。

　　事實上，無論朝華處于何種陣營，只要她不害她，她們現在就是盟友，她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凌亦霜。

　　洛瑤撒嬌道：“干娘附耳過來，我說給干娘聽?！?p>　　只說給干娘聽。

　　這房間里外都是朝華的人，可洛瑤還是這樣要求。

　　朝華看了看外面，依言這樣做了。

　　她覺得，洛瑤雖聰明，但在執(zhí)行力上還是需要靠自己，所以她心里還是很依賴自己的。

　　如此，她才在洛瑤輕軟的耳語中放下一絲已經浮起來的不安。

　　不過，洛瑤輕飄飄的話語中吐露的那個計謀，又讓她大吃一驚。

　　說完，洛瑤自覺退開，沖朝華眨眼笑笑。

　　朝華瞳孔微縮，半晌無奈笑道：“你肚子里哪兒來這么多壞水？”

　　不用朝華去想，洛瑤這份心思放在皇宮里，一定是宮斗冠軍。

　　可惜如今的皇宮是不用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