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兵作勢上前，打算在華滿腿彎踹上一腳，卻被縣尊眼神止住，只能悻悻退下。
“倒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焙紪|明一臉肅穆道:“你家大帥還和你們說這些？”
華滿傲然肅立，應(yīng)道:“軍中教育每日不缺，大帥也時(shí)常親自和我們說些至理?！?p> “說些什么？”
“俺為何要告訴你？”
杭東明一窒道:“或許本官會饒你一條性命。”
“武銳軍十萬弟兄沒有貪生怕死之徒！”
杭東明微怔，神思有些恍惚，而這恰恰是他最擔(dān)心的地方，一個(gè)能讓十萬大軍死心塌地為其賣命，其部還盡皆敢戰(zhàn)敢死之士，這對于朝廷而言，絕對算得上是噩夢。
“你不要忘了，你祖祖輩輩也是大明的良籍，而你嘴里所說的武銳軍乃是逆軍，馮愷更是逆賊！”
“大帥說過，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今大明也是一樣，百姓如果能安居樂業(yè)，誰會提著腦袋去造反，這是被朝廷逼的，朝廷不讓百姓活，百姓為何不反！”
“說的是這個(gè)理?！焙紪|明并不否認(rèn)道:“可造反的逆賊多了，朝廷就只能平叛，平叛是要花銀子的，如此一來百姓的日子就會更加困苦?！?p> “大帥說過，天下一成的百姓要供奉天下九成的人，朝廷沒錢了，不思開源節(jié)流，卻只會把沉重負(fù)擔(dān)強(qiáng)加在百姓頭上，這樣的朝廷如果不亡，簡直天理難容。
還有那滿堂的東林賊黨，尸位素餐也就算了，整日里自我標(biāo)榜，說自己是正人君子，可實(shí)際上是滿肚子的男盜女娼，他們就是一群蛀蟲，蛀光了大明的根基，更是一群血蛭，無時(shí)不刻的想著怎么從百姓的身上去吸血。
昏聵的帝王還有滿殿的妖氛，大明就算沒了李自成還會有馬自成，沒了張獻(xiàn)忠也有王獻(xiàn)忠！”
身為科班出身，滿腹詩書的杭東明竟然被一個(gè)或許連字都不認(rèn)識的粗漢給說的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當(dāng)然，真要反駁，杭東明完全可以引經(jīng)據(jù)典，從忠君愛國、君君臣臣的角度去駁斥，但是他很清楚，不管如何辯駁，都會顯得無比的蒼白。
越是如華滿這樣的粗漢就越是認(rèn)死理，他認(rèn)為馮逆說的是真理，那就一定認(rèn)到底！
更何況身為縣尊，他也無需和華滿爭辯。
“你殺嫂傷兄乃事出有因，法亦不外乎于情，也就是說你之罪可不判死，然而如今本官卻不得不借你人頭一用，需知，汝之死乃城外賊寇所逼。”
“大帥為救俺而來，俺死也瞑目！”
杭東明揮了揮手，華滿便被帶了出去，隨即手起刀落。
“姓杭的，咱必殺你全家！”馮愷看到華滿頭顱被扔下城墻頓時(shí)大怒:“開炮，轟開城門！”
一聲令下，五門巨炮轟鳴，十五斤的實(shí)心炮彈呼嘯著砸向城門，瞬間將并不堅(jiān)固的木門撕的粉碎。
“殺進(jìn)去，但有反抗，一律格殺！”
“殺！”
蒲江縣的守軍拿著武器裝腔作勢還行，可要真讓他們操刀子和敵人玩命，那是萬萬不敢，更何況成千的三千軍隊(duì)一看就是虎狼之師，和他們打仗？那是老壽星上吊，嫌他么的命太長了。
蒲江巡檢謝波干吼了兩聲便直接開溜，那些守城兵一見巡檢都跑了，哪里還肯待在城頭上送死，武銳軍還沒殺到城墻邊上，就跑了一大半。
“縣尊速離，遲則……”朱政兩股戰(zhàn)戰(zhàn)，一顆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華滿死了，馮愷必殺縣尊，他身為師爺，怕是也要被殃及池魚。
“能走去哪里？”杭東明似乎對守軍跑了大半渾不在意，斜靠在椅子上說道:“馮愷要找本縣報(bào)仇，想來不會殃及無辜，你且逃命去吧?！?p> 朱政咬咬牙，最后長嘆一拜:“若非高堂在世，定陪縣尊慷慨赴義，縣尊保重，學(xué)生告退。”
杭在明沒說話，貪生怕死，人之常情罷了。
一刻鐘后，武銳軍前鋒沖進(jìn)蒲江縣城。
別說什么投石、火油，就連羽箭都沒從城上落下一根，所謂的守軍、衙兵早已經(jīng)跑的連個(gè)人影皆無。
葉思手持鋼刀當(dāng)先一步?jīng)_上城樓，見杭東明左右竟無一人，微微一怔上前道:“縣尊，我家大帥有請！”
“借蜀王之命，行謀逆之事的逆賊罷了也敢妄稱大帥?！焙紪|明不屑道:“華滿已被本官所誅，馮賊要想報(bào)仇，頭顱在此，拿去便是。”
面對大義凜然般的杭東明，葉思也懶得廢話，招了招手，便有兩名戰(zhàn)士上前，二話不說直接將杭東明從椅子上拖了出來，然后架起就走。
馮愷業(yè)已入城，見到杭東明，眼中殺意噴薄而出。
“咱聽聞縣尊愛民如子，在這蒲江縣頗得民心，可你看看，咱率軍攻城，這守城的兵還有衙役都不見一個(gè)，可見皆以棄縣尊而去，事到如今，縣尊可有悔意？”
“本縣為何要悔？”
馮愷冷笑道:“華滿因孝而殺嫂，事親不孝者，與禽獸何異？縣尊難道覺得不該殺？”
“該殺！”
“華滿即便有罪，也是罪不及死，而縣尊卻將其斬于城上，是否也算草芥人命？”
“算！”
“那么縣尊殺了本不該殺之人，想來無非是想求一死罷了?！?p> 杭東明這次沒回應(yīng)。
“一心求死，成全忠義之名，逼咱殺你，好讓咱失了民心，迫咱攻城，坐實(shí)謀反之罪，縣尊打的一手如意算盤?！?p> 杭東明哈哈大笑大笑道:“就算你知道又能如何？汝攻擊縣城，破城而入，反跡昭彰，朝廷若還不警醒，便是天亡大明！”
“縣尊是想以死來迫使朝廷正視川西，正視武銳軍，不給咱發(fā)展壯大的時(shí)間？”
“是又如何？”
馮愷冷笑道:“可惜了，既然縣尊一心求死，那咱便讓縣尊做個(gè)明白鬼，求死全忠義，可縣尊卻忘了，對于馮某這樣的反賊而言，忠義就是個(gè)屁。
另外，這史書都是勝利者所書，咱以后若是敗了，那殺你一個(gè)忠義之官不多，可咱要是勝了，為了讓新的王朝偉光正，那么縣尊覺得自己還能不能忠義？”
“什么意思？”杭東明皺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