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落,卻見侄子黃凱守在門口,對自己擠眉弄眼,見自己來了,便迅速地走開。
朱由檢心頭奇怪,他推開門進了屋子,沒見到什么人,直到他拉開錦帳,才發(fā)現(xiàn)西湖客棧的掌柜,白玥正躺在床上,香肩半露。
白玥見到朱由檢在眼前,便從床上坐起身來,她雙手環(huán)住朱由檢的脖頸,將朱由檢拉倒床邊,朱由檢被她拉住雙臂,壓在身下,一時之間竟無法動彈。
白玥媚笑道:“大人,人家好想你呀。“說著,就低下頭去,作勢欲吻。
朱由檢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給嚇了一跳,但是他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此間非是歡愛之所,此人也非是能托付之人,他立即用力將白玥推到在床上,自己從她身上翻身下來,他冷聲道:“你這是做什么?密道的事情,我還沒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門來了?!?p> 白玥見朱由檢生氣了,便委屈道:“大人,人家只是想你嘛,你怎么能對人家那么兇呢,難道你的心是鐵做的,真的不喜歡人家嗎?“
朱由檢見白玥說著說著哭泣起來,不禁有些煩躁,他站起身來,道:“你到底想怎樣,說吧?!?p> 白玥立即變臉,嬌笑道:“哎呦,我的黃大人,怎能這么說話,人家剛才是和你開玩笑呢。“
“哼!“朱由檢冷哼一聲,“玩笑?“
“嗯~~人家剛才真的和大人開玩笑的呢,你怎么就生氣啦?!鞍撰h嬌滴滴地道。
朱由檢看了一眼床上的白玥,他冷聲道:“好了,不要裝模作樣了,說吧,到底有什么目的?“
“咯咯!“白玥掩嘴笑了起來,“大人果然聰慧,我剛才確實是想讓大人留下來陪人家呢,畢竟人家是一個人在這里,寂寞得慌啊。“
說著,白玥一邊示意他進來詳談,一邊掩上了床帳。
“哼!“朱由檢坐在床邊,低聲問道:“說吧,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白玥聽朱由檢問起來,便收斂了笑容,嚴肅道:“大人不必擔憂,你我聯(lián)手,事半功倍?!?p> “是誰派你來的?“朱由檢又問了一遍。
白玥見朱由檢已經(jīng)動怒了,狡黠地笑了笑,一邊用脊背輕輕壓著床板,一邊發(fā)出了動人心魄的聲音。
同時,她拉過朱由檢的手,在他的掌心寫下了兩個字。
“我憑什么信你?”朱由檢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看著近在咫尺的白玥不住顫動的睫毛,埋頭貼在她耳邊問。
白玥氣若幽蘭,直說了幾個字。
朱由檢腦海中的提示證明了白玥所言非虛,他的面色陰晴不定,最終說道:“別讓我失望。”
白玥披著輕紗小衣翩然離去。
已經(jīng)是月上中天,朱由檢今天分別從鄢懋卿的書房,和白玥的口中得到了兩條有效線索,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而他的房間外,一道黑影亦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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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過得很平靜,平靜到大家都以為黃千戶被鄢懋卿嚇住了,不敢再去核查。于是,黃千戶和海知縣去坐著湖心島碼頭僅有的一條小船,泛舟游覽西湖時,賬房先生們都松了一口氣,今天可以象征性的干活了。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如此美景,真是令人賞心悅目啊?!?p> 枯瘦跟個竹竿一樣的海瑞坐在船頭,嗓音干澀地問道:“黃千戶就會這一句?”
朱由檢頗為誠實地點了點頭,說:“從小沒怎么正兒八經(jīng)兒的讀過書,見到杭州西湖,也只能想起來這么一句了?!?p> 這倒是大實話,朱由檢小時候在東宮生活,他爹朱常洛太子的位置不穩(wěn),每天心情都很差,不開心了就打妃子,他這個庶子自然別指望得到什么好的家庭教育。
也說不上好或者壞吧,只能說是根本沒有教育,連棍棒都沒有,朱常洛壓根就無視朱由檢,所以作為失學兒童,朱由檢從小都是自己讀書的,老師是不存在的,有什么書就讀什么。
小孩有愛學習的,自然也有不愛學習的,在大人不強制學習的情況下,朱由檢還知道自律讀書,而他哥哥朱由校,從小就不愛讀書,直到當了皇帝才開始被迫讀書。
是的,大明的皇帝也是要學習的。每年給皇帝上課都要進行兩期,稱為“春講”和“秋講”,每期三個月,期間,每個月都要舉行三次經(jīng)筵。
正統(tǒng)的帝王教育,注定是跟朱由檢無緣的。
所以,好學的朱由檢開始向海瑞請教起了問題,因為他發(fā)現(xiàn),海瑞似乎并不是他印象里嚴肅古板的樣子,而是對事物有著自己獨特看法的人物,他其實對“權(quán)力”這個問題看得很透徹。
朱由檢已經(jīng)搞清楚了,為什么奸臣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支持,因為他們的作用是皇帝的白手套,去替皇帝做他不能直接出面做的臟事。現(xiàn)在他想弄明白另一件事,如何能讓皇帝褪下并扔掉白手套?
“剛峰先生,鄢懋卿昨日所說的,剛才跟您說清楚了。請問,如何才能讓這些奸臣倒臺呢?”
海瑞撫了撫有些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變成黃白色的胡須,緩緩說道:“你見過牧民放羊、放牛嗎?放牧,可以少放?;蛘呱俜叛颍荒苤环排2环叛?,就如同朝廷不能只有文官沒有武臣一樣?!?p> 見他若有所悟,海瑞復(fù)又說道:“當然了,羊太多了,就得派牧羊犬看著,防止羊群到處亂跑,越過了界限?!?p> 朱由檢遲疑地說道:“剛峰先生是指,武臣是牛,文臣是羊,而內(nèi)臣是牧羊犬?!?p> “是的,皇帝就是那個蓄養(yǎng)這些動物的人。現(xiàn)在你明白,如何才能打到權(quán)臣了嗎?辦法就是用另一只羊,代替現(xiàn)在羊群的頭羊,新的頭羊必須比老的頭羊更加聽話,更有能力管理羊群,給主人提供更多的羊毛,才有機會獲得主人的青睞。”
所以東南鹽稅的這些錢...就是從羊群身上薅下來的羊毛,牧民不是心疼被薅了毛的普通小羊,而是在憤怒為什么現(xiàn)在的頭羊私自截留下了這么多羊毛御寒,沒有上交給自己。
牧民想換個更聽話的羊來當羊群的頭羊,甚至想把老的頭羊和它的親信一起宰了吃肉。
但是,老頭羊驅(qū)使了二十年,多少也有點感情,不好意思自己下手殺羊,就派牧羊犬來撕咬老頭羊的喉管。
深吸了一口氣,朱由檢扭頭:“李百戶,撒網(wǎng)吧。”
架船的李苗,沉默著將漁網(wǎng)拋進了水里。
朱由檢怔怔地看著船尾泛起的漣漪,忽然覺得,他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