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梔,你在耍我?
狹窄古老的巷子里傳來幾聲狗吠,這個兩室的小房間很老舊,泛黃的墻上裂了兩個巨大的縫。
昏暗的燈光在房間里搖搖晃晃,殘破的竹席床上老態(tài)縱橫的老婦人正在低聲咳嗽。
蕭鏡辭把水果放到床頭柜上,掃到了上面沒怎么動過的藥。
他微微皺眉,拿起杯子和藥,熟練的取出數(shù)量去接了水。
背對著老婦人,蕭鏡辭垂下眼睛看著水壺里的水已經(jīng)快要見了底。
打開電磁爐又燒了一壺,水溫逐漸升高,他頭也沒回,平淡的問:“為什么又不吃藥?”
“小辭啊,就不要浪費錢了。奶奶這病治不好了,我知道的?!?p> 蕭鏡辭沒說話,一直等著水開了之后,又取出一個杯子兩個來回過濾。
帶水溫差不多之后,蕭鏡辭坐到了老婦人身邊說:“還是有點燙,你慢點喝?!?p> “小辭……”
“我是醫(yī)生,我說能治好就能治好。”
這次不等蕭奶奶開口,蕭鏡辭就打斷她說道。
奶奶也知道他孫子的倔脾氣,嘆了口氣接過杯子乖乖喝了藥。
門被推開了,一陣冷風(fēng)隨著嘎吱作響的木門灌入房間內(nèi)。
一股濃郁的酒味鋪面而來,瘦弱的男人背著光靠在門檻上:“呦,我看這是誰?還想起來這是你家了?”
蕭鏡辭臉上的厭惡不加掩飾,他拿起椅子上掛著的衣服,垂下眼睛看著蕭奶奶:
“我過幾天再來看您?!?p> 他剛要走,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問:“你媽還沒來找你?”
“沒有?!笔掔R辭煩躁的把胳膊抽回來。
“不可能!”那男人如同瘋了一樣,猛地拽著他的衣角,喊得嗓子都破了音。
“一定是你們母子倆聯(lián)合一起整老子的!你們真是……真是打破骨頭還連著筋,你和你媽真是一模一樣!真他媽下.賤!”
“國策。你放開小辭,小辭咳咳,他媽走的時候小辭就是個孩子,他什么也不知道?!?p> 蕭奶奶已經(jīng)病的下不了床,只能拼命的哀求著她的兒子能放了自己的孫子。
蕭國策說話一向不留情,由于常年喝酒抽煙的原因,口氣很是難聞。
蕭鏡辭直范惡心,扭過頭看都不想看他:“放手?!?p> 他聲音不大,在這兩間狹小的屋子聽著卻很清晰。
蕭國策還在罵罵咧咧,蕭鏡辭個子比他高很多,抬起胳膊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到木門上。
被這么一摔,蕭國策直接癱坐在了地上,目光里滿是死寂,半點沒有想爬起來的欲望。
領(lǐng)子已經(jīng)被拽的起了褶皺,蕭鏡辭拽了拽,平靜的開口:
“別做夢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再來見你,你不是什么好東西,她更不是?!?p> 能在自己蹣跚學(xué)步的兒子面前花天酒地,家里沒錢的時候跑的比誰都快,這種女人,能是什么好東西?
出了門,蕭國策還癱坐在地上,蕭鏡辭停下腳步。
他說:“照顧好奶奶,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jīng)打你卡上了,你欠的錢我也會想辦法。”
蕭國策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頭也沒抬,嘴里擠出了一個字:“滾!”
“還有你的胃病,有時間來醫(yī)院看一下?!?p> 蕭鏡辭不以為然,丟下最后一句話,走出了亂糟糟的小院子。
已經(jīng)快要進入冬季了,晚上的夜風(fēng)吹的蕭鏡辭涼颼颼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醫(yī)院的宿舍樓早就關(guān)門了。
他抬頭看了看街道上的一家小賓館,一晚上一百多,他住不起。
一半錢用來還蕭國策欠下的高.利.貸,一部分用來給他那個寄生蟲表弟,剩下的全給了父親做生活費了。
從前父親出去花天酒地的時候,蕭鏡辭就住在叔叔嬸嬸家,他們挺疼他的,表弟要的錢他能給就給點。
之前聽嬸嬸說,他媽媽長得特別漂亮,蕭國策為了裝有錢人不惜借下巨額高.利.貸來結(jié)婚生子。
后來知道家里沒錢后,母親就拋下他和父親跑了。
蕭國策本來就是個沒本事的,自己也賺不到什么錢,只能想著靠賭博,買彩票發(fā)家致富,于是越欠越多。
小時候,蕭鏡辭最常見到的場景就是,一群拿著棍子的人果然對著父親拳打腳踢,臨走前還要砸了他的家。
說蕭國策疼他吧,能為了讓蕭鏡辭母親心疼兒子回來,天天把他打的遍體鱗傷。
說他不疼他吧,他能不醉酒的時候帶著蕭鏡辭游泳放風(fēng)箏。
蕭鏡辭想,父親應(yīng)該是疼他的,只不過整個人都因為他母親變得極端扭曲,成了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所以戀愛結(jié)婚有什么好?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的修長,帶著一身涼意進了醫(yī)院,他跟值班的醫(yī)生說:“今晚我來值班吧。”
“蕭醫(yī)生,你這周都值了好幾次班了,你還得兼職,累壞了可不行。”
蕭鏡辭沒再多說,走到辦公室里面,披著外套就趴在桌子上睡到了天亮。
這種看不到希望和未來,日復(fù)一日重復(fù)著,翻閱不了的生活,究竟還要過多久?
第二天有兩個比較重要的手術(shù),蕭鏡辭從早到晚都沒閑下來過。
一直到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蕭鏡辭正準備回辦公室,才發(fā)現(xiàn)他辦公室門口圍了一堆人,好多人正舉著手機對著中間拍。
擠過人群,柳梔正坐在他辦公室門口的凳子上,面對鏡頭,好像顯得有些無措。
她今天穿著一個寬松牛仔背帶褲,扎著兩條蝎尾辮,白色休閑鞋尷尬的往凳子里面縮。
暴露在人群中,她臉上什么也沒遮,抬起頭剛好看見了人群中的蕭鏡辭。
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浮現(xiàn)在她臉上,柳梔站起身朝著他揮了揮手:“蕭醫(yī)生,我們又見面了。”
有個認識蕭鏡辭的老婆婆在他身邊小聲說:
“小蕭醫(yī)生啊,這姑娘長得漂亮是漂亮,風(fēng)評可不太好啊,你們認識嗎?可不要跟她牽扯的太厲害。”
蕭鏡辭隨意的嗯了一聲,輕輕拽著她的手腕把她拉近了辦公室。
雖說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柳梔心里早就已經(jīng)萬馬奔騰了。
蕭鏡辭主動牽她了?啊啊啊,肢體接觸了,臉好紅怎么辦?這算是親密接觸嗎?
進來之后,蕭鏡辭扶著門,語氣平淡的給外面說道:“這是我表妹,你們認錯了,都散了吧?!?p> 說完,他就關(guān)了門,走到辦公桌前拿著座機電話,撥了給了門外的護士,讓她把門外的人都遣散開。
柳梔一直站在一邊乖乖的看著他,臉蛋紅紅的,思緒還停留在自己手腕的那一處冰涼。
蕭鏡辭掃了她一眼,從柜子拿出醫(yī)用口罩給她:“你來做什么?”
“我來找你?!绷鴹d乖乖的看著他翻柜子,站在一旁雙手都繳在了一起。
“找我做什么?”
他從柜子里找出一條嶄新的圍巾:“這個我沒用過,醫(yī)院發(fā)的,遮一下再出去。”
柳梔接過圍巾,摳了摳上面的線條,臉紅紅的小聲說:“我陪你一起回家?!?p> 蕭鏡辭靠著桌子邊沿對著她,低頭用杯蓋刮了刮杯子上的茶葉。
“不用,我住宿舍?!?p> “那我去食堂陪你吃飯。”
沉默了片刻之后,蕭鏡辭放下杯子,抬起頭看著她,眸光里帶了一絲探索:
“柳梔,你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