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大,調(diào)查目標很好找,沒走幾步三人就來到了一坐小院面前。
從外面看,院子的樣式很普通,圍墻由白色涂料粉刷,有些部分顏色更白一點,一看就是后來補的,不知道是原來的涂料脫落了還是為了清理墻上的小廣告,院墻頂部的檐由棕紅色瓷磚砌成,長度剛好夠雨水滴到排水渠蓋板上,大門要花哨一點,檐砌了兩層以示與圍墻不同,門的兩邊還有貼了暗紅瓷磚的混凝土柱子,配合藍色的鐵皮大門,和案例里那些農(nóng)村小院確實有八九分相像。
看到這座小院,李凝霜心里踏實了一些,她不擅長與人打交道,而且與許潤那種不愛交流導致的低情商不同,她很想和別人交流,但就是不知道怎樣的方式才算正確,如果能有現(xiàn)成的流程可以參考簡直再好不過了。
確認自己已經(jīng)將整個流程記熟后,李凝霜敲響了眼前的大門?!罢垎栍腥嗽趩幔课覀兪侵邦A約過的記者。”
小院的門并沒有打開,不僅如此,掛在圍墻外呼呼作響的空調(diào)外機還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想要裝作里面沒人的樣子。
正當三人疑惑之際,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p> “不要敲了,老子想睡瞌睡就睡瞌睡,想不接受采訪就不接受采訪,你怕還管得到我?”
“老子是管不到你,那你就等到,看我晚上弄不弄飯給你吃。”
“大不了我自己煮稀飯,又不是弄不來!”
“哦喲,還曉得煮稀飯,你煮個鏟鏟,煮個面鍋蓋蓋起水懣出來把電磁爐都燒了?!?p> “你莫管,反正今天我一步都不得走出這間屋?!?p> “要得,你不出門是不是,我切開門,到時候人家就在網(wǎng)上看到你穿個搖褲兒在屋頭吹空調(diào)?!?p> 聽到這里,有些怕生的百靈鳥打起了退堂鼓,這要是真看見這樣的場面還挺尷尬的,于是主動開口到:“如果現(xiàn)在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先約個方便的時間,等采訪完其他人再來?!?p> “沒有沒有,現(xiàn)在很方便,我馬上來開門?!甭曇艉芙?,幾乎是剛說完,小院的門就打開了。
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頭發(fā)有些花白的老太太,手里還握著個有些泡沫的炒勺,從勺子滴下來的水跡看,剛剛的乒乓聲估計就是這東西敲門框的聲音了。
老太太也在觀察門外的三人,看到敲門的是個這么年輕的小姑娘,似乎有些驚訝。
“你們就是我兒子說的記者嗎,我記得他說是兩個中年人啊?!?p> 許之鈺從那本營銷號寶典中翻出三人的證件,解釋道:“您好,我姓許,最近換了個領導要搞新節(jié)目,徐哥他們實在抽不出身來,這種奇聞軼事類的節(jié)目就改成我?guī)尚氯肆?,之前應該是跟您兒子協(xié)商過的。”
老太太看了看手機,發(fā)現(xiàn)確實有這么一條未讀消息,也就沒再多問,領著三人進入小院,穿好背心和大褲衩的大爺則以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呆在小平房里,似乎眼前的玻璃窗就是一層保護罩。
然后這個保護罩就被老太太無情的打開了,一臉不情愿的大爺,在老太太的眼神攻勢下,接受了采訪。
“您好,我們是午夜奇聞欄目組,聽您兒子說您有最近一系列怪事的線索是嗎?”提問的還是李凝霜,畢竟是說了是帶新人,自然得讓新人說話。
“還是換個人吧,就那個男的就行。”大爺?shù)皖^看向另一邊,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我?能問一下是為什么嗎?”許潤一臉疑惑的指了指自己。
“我不好意思騙人家小姑娘?!贝鬆敽觳磺宓恼f到。
“???”
老太太見狀,嘆了口氣:“算了,還是我來解釋吧。”
“雖然這些怪事都發(fā)生在村子附近,但是我們也沒見過什么異常,別說線索了,說不定網(wǎng)民知道的細節(jié)都比我們多,然后我兒子知道了這事?!?p> “難道他手里有線索?”許之鈺在老太太停頓的時候適時接上了話。
“他有個屁,這兔崽子和他爹一個德行,本事沒有,就好面子,吹牛吹過了不知道怎么圓,別人就架他,說真知道點什么怎么不去找人家有獎征集的節(jié)目,他腦子一熱,當場就給你們欄目組打了電話?!?p> “這可真是……那事后再打個電話解釋一下不就好了嗎?”許之鈺搖頭笑道。
“正常人是這樣想的,但是你看看這老頭就知道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腦子不好使,一周前吹的牛,昨天才跟我們講有這么回事,中間愣是自己去查了這么久,一點玩意沒查出來,你們來了怎么辦呢,叫老頭子先頂著,他再去查一天?!?p> “那你們不勸勸他嗎?”
“勸肯定勸了,就是沒什么用,畢竟不像小時候,不能說我們不許他干他就不干了?!?p> “還真夠倔的,那好,這樣的話我們就不打擾了,祝您生活愉快?!痹S之鈺收起本子,和老太太告別。
“就這樣收工回去,你們能做一期節(jié)目嗎?”
許之鈺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還好她反應快,解釋道:“沒問題的,其實您看外面外星人都封鎖地球了就知道,這世界上哪還有什么怪談,我們的節(jié)目十次有九次都是虛驚一場,還有一次是外星人的無人機,內(nèi)容不夠的話介紹一下當?shù)仫L土人情也夠湊的了。”
“風土人情?這還用調(diào)查什么,問他就行了,這老頭以前愛好是攝影,后來還干過一段時間村委會,什么都知道?!崩咸砗蟮拇鬆斉伺臁?p> 大爺一聽不用撒謊,還是自己擅長的領域,頓時滔滔不絕起來,在許之鈺偶爾的插話與詢問中,介紹起自己的家鄉(xiāng)。
小村名叫江筑村,算是個重新啟用的古稱,來自于村子邊上的長江支流,傳說這條支流曾經(jīng)是個湖,湖神祝壽時得罪了龍王,從此湖中不能有新水,于是每當上游水來,就會經(jīng)過湖邊的農(nóng)田流向下游,搞得周邊民眾苦不堪言。
江中有只神鱁,感念民生艱難,拱開山石改變水道,放干大湖的水,上游來水見湖已消失,不再繞經(jīng)農(nóng)田,村民為了感謝它,就給村子起了江鱁的名字。
后來掃盲的時候村里人嫌棄這名字難寫,隨便改了個好寫的名字,直到大爺年輕的時候,原本以為功能性滅絕的白鱀豚,真的出現(xiàn)在本不是分布地的的村子附近,引起軒然大波。
為了抓住這波機遇吸引游客,大家商量著又把名字改回去,最后取了個讀音相近的筑字,還成立起一個溯源保護研究會。
許潤一邊聽,一邊查資料,還真查到了當時的新聞,配圖里的白鱀豚清晰無比,和那些不明飛行物圖完全不是一路貨色,就是有點奇怪,背部不像是淺青灰色,青的部分少了點,整體偏灰,看著有些淡。
在幾張圖上來回劃動,雖然配圖描述里說都是同一只白鱀豚的不同照片,但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張圖里的背鰭呢?”他指著一張圖問道。
“在水里唄?!贝鬆斂戳艘谎郏莻€角度背鰭不一定能露出來。
“不對,這個位置他的背鰭應該有一部分是在水面上的?!痹S潤一邊說一邊把一張有背鰭的圖截下來讓兩張圖里的白鱀豚重合,透過半透明的掩膜,確實能看見在應該露出一點的背鰭的地方,并沒有背鰭的出現(xiàn)。
發(fā)現(xiàn)確實少了點東西,大爺給出自己的猜想:“可能是他們修圖的時候不小心修掉了吧,做這新聞的人不想給版權費,直接從我博客上扒的壓縮過的圖,等我找個原圖給你們看看。”
“這照片是您拍的?”許潤問道,這幾張照片可不像是一般愛好者的水平,大爺一身不修邊幅的樣子,實在是很有迷惑性。
“那不然,好歹我也是Z世代,什么電子產(chǎn)品沒玩過,那話怎么說來著?門兒清。”大爺一邊擺手,一邊進屋找自己相機,留給三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老式的接口有些麻煩,大爺搗鼓了半天才搞明白怎么上傳照片,而結(jié)果也令他們意想不到。
“真的沒有背鰭啊,怎么會這樣?,明明其他部分都能重合,只有背鰭這里少了一塊?!崩钅苫蟛唤猓掌前凑諘r間順序排列的,詳細信息里也有拍攝時間,前后都有背鰭,只有這一張里,背鰭莫名其妙消失了。
許之鈺想了想問道:“有沒有可能是光線或者設備問題?”
大爺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不能不相信我的相機!”
又被大爺好一頓折磨,了解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攝影術語之后,三人總算逮到機會提出道別。
這次采訪雖說發(fā)現(xiàn)一只有些奇怪的白鱀豚,但那已經(jīng)是好久之前了,甚至地球都還沒被圍起來,李凝霜有些氣餒。
許潤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會想起了自己打的那個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