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可未必
三日后,到了啟程的日子。
楚離宸與他的一眾姬妾被安置在早已經(jīng)荒廢多年了的前護國公府中。
這里的前也不是青玄滅國所造成的,而是這位護國公曾向楚離宸的父親死諫。
大約是他的死使得當(dāng)時的皇帝惱羞成怒,所以在他死諫后,皇帝下令將護國公府的所有人都打入天牢擇日問斬。
此時讓楚離宸住在這,也算是一種告誡和諷刺了。
天秦帝此時坐在馬上,朝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隨即抬起了手。
左丘聚立馬上前,“陛下?!?p> “送一盤糖蓮子進去。”
左丘聚愕然,不過很快他就低下頭應(yīng)是,然后神色復(fù)雜的拿著木盒走到馬車邊。
他昨日還覺得奇怪,為何陛下忽然命御廚做糖蓮子這種吃食,沒想到是給顧姑娘準(zhǔn)備的。
不過……女子會喜歡這種小孩子才喜歡的吃食嗎?
左丘聚搖了搖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嘆氣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是他的疏忽,跟隨陛下多年,就算陛下不喜女色,他也應(yīng)該在旁督促些。
若是他早早的督促,也不至于陛下終于開了竅,送女子的禮物卻是一盤糖蓮子。
他活了這么久,見過送金送銀送錦衣綢緞珠寶首飾古玩字畫的,這送糖蓮子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天秦帝不知,此刻左丘聚已經(jīng)想好了等回了天秦,就搜羅些各色話本子給他看讓他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巫竹接過糖蓮子樂了下,笑道,“陛下莫不是當(dāng)姑娘是小孩嗎?還要吃糖果?!?p> 顧如蓁雙手蜷縮在袖子中,馬車一側(cè)的車簾沒有關(guān),她看了過去。
差不多巳時出發(fā),從喧鬧的人群到荒無人煙的路上,約又過了一個時辰。
期間她看見了許多畫面,比如盡管百姓身著素衣,上面還打著許多補丁,但是面上卻很是精神,眼神也極亮。
就像是對未來的生活有了期待,不復(fù)從前的死氣沉沉。
道路崎嶇,馬車行駛的很慢。
當(dāng)顧如蓁朝著掀開的車簾看去時,天秦帝也不覺勒馬漸漸與馬車齊平。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女人弧度柔美的下巴和瑩潤如玉的半張臉。
他看得出了神,從踏進這片土地到現(xiàn)在,他一直都覺得心里無比的平靜。
從前心里痛過恨過的,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似乎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過了一會,女人似有所察,朝著這里看來,望進他的眼眸里。
青玄破城那日,天秦帝戴著一個金色的面具。
傳聞天秦帝相貌丑陋不堪,所以在戰(zhàn)場上才會戴著面具遮住容貌。
可他并不丑陋,甚至比以容貌出名的楚離宸還要俊美。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
她在記憶力努力翻找,可以確定從未見過這張臉,可是莫名的,她會覺得這雙眼睛熟悉。
男人的眼神在她的臉上停頓了半晌,驅(qū)馬近前,語氣低沉而黯啞,“害怕嗎?”
他想知道,這一刻她在想什么。
所有的情緒里面,會不會其中一兩分,是因為他的出現(xiàn)而存在。
顧如蓁反問,“怕什么?”
雖然面上顯得淡然又鎮(zhèn)定,但顧如蓁還是忍不住悄悄伸出了些指尖,有些緊張的攥住了袖子。
她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不懼不畏,不過有些時候,無論面對何人何事,她都必須要做出不懼不畏的姿態(tài)來。
“不怕朕對你們不利?”
顧如蓁定定的看著他,半晌忽然輕笑了一聲。
天秦帝挑眉,等待她開口。
“陛下若是真的對我們不利,我又能做什么呢?”
這幾日就是她不出門,也能聽到宮女私語。
天秦帝帶一個女子甚至要將這女子一家都帶回天秦,其中是何原因她不是不明白。
可那又能如何呢?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天秦帝而是楚離宸,她或許能想出法子來應(yīng)對。
可他是天秦帝,就算從前沒有見過,也曾從口口相傳中聽聞過。
一個用八年的時間將天秦的土地一點點擴大直至統(tǒng)一的帝王,又怎么會是有勇無謀之人。
“況且……”她又接著道,“我并無珍貴之物,需要陛下費盡心思去圖謀?!?p> 天秦帝唇角向上揚起,狹長的鳳眸也彎了彎,心情很是愉悅的樣子。
他極少表現(xiàn)的這么般開心,所以在一旁時不時轉(zhuǎn)頭看的左丘聚驚得咬到了舌頭。
因為不敢發(fā)出聲音擾了天秦帝,他只能用雙手捂住嘴。
“那可未必。”天秦帝沒有穿甲胄,也未穿龍袍,只穿著一身玄衣勁裝。
若是只看背影,大約會覺得他是個翩翩少年郎。
但等到看見他的臉,才會覺得感知錯了,縱使沒有甲胄與龍袍,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少年。
說他不是少年,并非是指他的年紀(jì)大,而是因為比起少年的稚嫩,他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能頂天立地的男人。
端看他的那雙眼睛,絲毫不會掩藏霸道與鋒芒,在看向她的時候又總是有意無意透著溫潤。
他的霸道刻在了骨子里面,但多年來的克制又讓他能表現(xiàn)出溫潤。
天秦帝丟下了這句話,就驅(qū)馬上前,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馬車內(nèi)只有顧如蓁和巫竹兩人。
巫竹在他們說話時,大氣都不敢喘縮在了一邊努力降低存在感。
雖說她有膽子逃離家族,有膽子女扮男裝進軍營,有膽子單槍匹馬到敵軍將領(lǐng)面前,挑下對方的首級,但她確確實實沒膽子與陛下對視。
與他的視線對上,她便會情不自禁的低下頭。
這是一種無意識的來自心靈深處的臣服,她懼怕陛下,內(nèi)心深處也深深的敬佩陛下。
所以巫竹同樣也佩服與天秦帝說話時竟還面色不改的顧如蓁。
到了中途停下歇息,崔紹一邊給馬兒喂草,一邊悄悄的探出個腦袋往旁邊看,耳朵也機警的豎起。
他用勁撞了下微生巳,“你說陛下是什么心思?”
微生巳一時不察,被這樣大的力道撞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極為虛假的勾出一個笑容,然后手撐著地緩緩起身。
忍了忍,微生巳還是沒將怒火表現(xià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