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預料之外
按著安然昨晚電話中的吩咐,安吉買了鮮花和加工好的熟食送到別墅,快到時她給顧北生發(fā)個微信,讓他把之前幫她收著的兩份快遞放到門口的凳子上。
這半個月她經(jīng)常買東西送過來,為了保持距離只能把東西送到門口,后來他們嫌放在地上不衛(wèi)生,就搬了登子放在門口。
安吉到時,登子上果然放著兩個黑色包裝的快遞,從快遞單上可以看出一個是國內(nèi),一個是國外的。
看到快遞,安吉的心中一沉,那里面裝著一個真相,她不知道是她期望得到的,還是不期望得到的。
安吉拿著快遞忽然覺得燙手,有些后悔當初的決定,但是如果不這樣,她知道自己一樣會后悔。
“安吉...安吉...”看著準備離開的安吉,站在窗前的顧北生大聲呼喊,使勁地揮手,“你怎么不和我說話就走?”
安吉轉(zhuǎn)身,回頭,秋日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使他英俊的笑臉更多了幾分燦爛。安吉微笑,忽然想到了第一次在M國小鎮(zhèn)見到他的樣子,身著淺色風衣,憂郁的表情,靜靜地走在異國古老的街頭,美得就像一幅油畫,打破了她貫有的油畫中只有美女的認知。
今天,他要和另一個漂亮女孩共進晚餐,安吉都能想像那是怎樣一幅畫面?;璋档臒艄庀?,桌上的燭光搖曳,水晶花瓶里的漂亮花朵散發(fā)著醉人的芳香,美酒、美食,還有桌旁的俊男美女柔聲細語,一切寧靜、浪漫...
“安吉,你怎么不說話?”見她愣愣地站著,顧北生扯著嗓子打斷了她的相像。
安吉再次微笑,揮揮手,轉(zhuǎn)身離開。
出了院子沒走幾步,電話響起,“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看上去不開心?”電話里傳來顧北生地追問。
“沒事,你明天就‘期滿釋放’了,有什么話不能明天說。”不開心?安吉恍然,大約從出門買東西開始,她的心情就已經(jīng)不高興了。
雖然是深秋,但天氣還是不服輸?shù)妮^著勁,上午的太陽仍有些耀眼,照在人身上仍覺火熱。
回到酒店的安吉來不及洗去滿身的汗水,急切而緊張的坐下來,飛快的把袋子里的東西拿出來,薄薄的一張紙似有千斤,深吸一口氣看去,傻眼???!
再把那份國外的打開,結果同另一份一模一樣,“您送的檢測資料,‘A’與‘B’‘C’在生殖學中存在99%血緣關系...”
安吉有些懵,坐在那兒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第一反應是搞錯了。
資料中A是阿貝爾的使用過的餐具,代表著阿貝爾,B、C是安然和高越強的牙刷,
代表著安然和高越強。
當初看到阿貝爾和高越強長相酷似,且阿貝爾又是從江門大學出去的中國學子,安吉便留了心,把他用完的餐具收集回來。
那次回去向安世學問小姨情況,恰巧高越強沒帶手機,安吉上樓拿手機時,看到洗漱間的牙刷,由于高越強與安然共同一個洗漱間,兩個牙刷沒有明顯的區(qū)別,便鬼使神差把兩個都拿上。往醫(yī)院寄走時只想著,只要有一個與阿貝爾的基因?qū)Φ纳?,那便是高越強的沒錯。
現(xiàn)在高越強和安然的基因檢測都對的上,這結果讓她如墜云端,真想找個人問問倒底是哪里出了錯?
阿貝爾不僅是高越強的爸爸,還是安然的爸爸?
一定是熱的,頭有些發(fā)昏,安吉去洗了個涼水臉,深呼吸后再次坐下來,兩份結果仍然擺在眼前,沒有任何變化。
如果只有一份檢測結果,安吉可能要懷疑是醫(yī)院弄錯了,但她太擔心弄錯,所以把同樣的樣品分別在國內(nèi)和國外醫(yī)院各寄了一份,同時檢測。
這就萬萬不會出錯了。
但是,安然是高燕妮和安世學結婚后生下的孩子,因為她的來臨,安世學不惜跟媽媽分手,這么多年把她像寶貝一樣的捧在手心,結果...她是別人的孩子!
安吉按捺住自己因為意外而狂跳的心臟,不知道是該為安世學拋棄媽媽而有這樣的結果高興,還是該為自己不幸的命運悲哀。
一個男人拋棄了全心愛他的女人,而娶了另一個背叛他的女人;一個爸爸明知道自己親生女兒在身邊而忽視她,卻深深愛著妻子與別的男人的孩子,而且還不止一個。
呵,多么諷刺!
哈哈哈...安吉忽然不可抑制的大笑,一邊笑一邊咬著牙說,“安世學...你活該...誰讓你有眼無珠...這就是你的報應...哈哈...”
安吉大笑著跪倒在地,臉上卻淚流滿面,心里某個地方痛到令她呼吸困難,絲毫沒有報復安世學后的快感,只覺媽媽和自己可憐,成了安世學眼瞎的陪葬品,媽媽失去了生命,早早的離開人世,自己失去了親人,孤獨、寂寞地在世間蹣跚前行。
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只到腿麻的如千萬個小針在扎,安吉才忍著痛去衛(wèi)生間洗完澡出來。
情緒穩(wěn)定下來的安吉,從枕頭下拿出文件袋,把封口的線一圈圈繞開,里同裝著她請偵探調(diào)查的高燕妮的資料。
資料有沒有多少,薄薄的一沓,基本是打印下來的圖片,這些圖片都是從報紙或某檔案上拍的照片,按時間題順序排列。看著這些圖片,安吉慢慢從中理出了高燕妮年輕時候的故事。
故事其實很簡單,大學期間她和一個叫喬良的男孩戀愛,兩人感情很好,堪稱金童玉女、朗才女貌。大三那年,研究生畢業(yè)的喬良去了國外,兩人被迫分手,但這時高燕妮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不知為什么她沒有打掉孩子,而是休學一年悄悄到鄉(xiāng)下把孩子生下,并寄養(yǎng)在親戚那里。
過了幾年,她認識了爸爸的研究生學生安世學,臨近安世學畢業(yè)前半年,一向高傲的高燕妮忽然與安世學戀愛,不久畢業(yè)后的安世學留在江大任教,并拋下相戀了幾年的女朋友與她結婚,婚后兩人與高燕妮父母同住在學校分給她父親的那幢別墅里,并將她寄養(yǎng)在鄉(xiāng)下的孩子接回來同住,對外聲稱是她的侄兒。
二年后,在香江出差的高燕妮與喬良相遇,與拋棄他的前男友死灰復燃。當時已有些名氣的喬良還因此被記者拍到照片,寫了一篇與神秘女友約會的娛樂頭條。
回到江門后不久,高燕妮懷孕,十月后生下女兒安然。
...
安吉一張張的看著圖片,高燕妮年輕時候果然是個美人,眉眼清秀,身材高挑,與喬良在海邊沙灘上的合影,眼神中充滿了甜蜜的幸福。
后面與安世學的合影,雖然也面含微笑,但眼中沒有了神彩飛揚的靈動,有著壓抑的隱隱的悲傷,這也是安吉把兩張照片放到一起,才能比較出來的細微差別。
資料的最后果是一張安世學與另一個不認識女孩的合影,照片中的女孩五官端正,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羞澀的笑容,挽著安世學胳膊的樣子有些拘謹。照片中的女孩安吉好像在哪里見過,莫名的覺得熟悉。
看到圖片下面標注的‘安世學與前女友’幾個字時,安然拿圖片的手猛然頓住,這是...媽媽?
淚水瞬間充滿了眼眶,這是安吉第一次看到媽媽的樣子,她貪婪的一遍遍地看著,難怪看著熟悉,自己的五官簡直就是媽媽的翻版。
原來我長的像媽媽,媽媽也長著這樣的眼睛、鼻子,那么以后再想念媽媽時,看看鏡子中的自己大概也行吧,安吉含著淚慶幸的想著。
哭夠了的安吉終于從圖片中移開視線,從最初安然非安世學親生女兒的震驚中平靜下來,想起高燕妮平時高傲的樣子,一雙漆黑幽沉的眸子沉了沉。
從小到大安吉從沒看過她給過自己一個溫柔的眼神,更別說是一句關心的話語,她對自己的冷漠,是一種從骨子里透出的嫌棄,看都不愿看的那種。
這樣一個驕傲、冷漠、高高在上的人,搶了別人丈夫沒有絲毫愧疚,連他的幼小的孩子都冷漠,你的良心都不痛嗎?
安吉在心里質(zhì)問高燕妮,但是有什么用,既不能讓失去的媽媽重新回來,也不能讓她不幸的童年有任何的改變。
不,不能這樣,不能讓惡人受到懲罰,是對善良人、老實人的不公。
竟然老天讓她知道了這個秘密,那她就要讓做錯事的人付出代價。
夕陽的余輝在天邊努力的映照,但已少了白天的熱度,只留了一片紅彤彤的火燒云在太陽上方虛張聲勢的提醒世界,它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溫度。
安然在廚房里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安吉送來的食物都是半成品,稍稍加工即可。平時顧北生做飯時,她總是坐在餐廳,看著身材健碩的顧北生圍著圍裙認真做飯的樣子,總讓安然特別的寧靜,生出歲月靜好的感覺。如果能夠擁有這個男人該有多好,在外他萬眾矚目,在內(nèi)把她疼在手心。可惜這個男人心有所屬,喜歡的還是她最討厭的安吉,想想安然心里的火就壓不住。
今天,在和顧北生共同居住的最后一晚,她一定把把握這最后的機會,過了今天顧北生只能屬于她一人所有。
所以,今天換安然做飯,讓顧北生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看著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肯為他洗手做湯羹,讓他感動,也生出歲月靜好的感覺來。
做完飯一身汗的安然回到房間,再出來時洗完澡的她重新?lián)Q了一條裙子,大大的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胸前沒有任何飾物,如細瓷般的肌膚白的晃眼,玲瓏有致的身材在黑色裙身的包裹下更加的嬌小、纖細、妖饒,讓人挪不開眼。
顧北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眼前的安然,喉頭忍不住滾動,忙低頭倒酒以掩飾自己的心動。
安然嫣然一笑,裝著沒看到顧北生的舉動,輕松地說,“生活需要儀式感,就算是我們沒出去慶祝,也不能太簡單?!闭f完,隨手把燈關了,把桌上的蠟燭點燃。
縈弱的燭光在室內(nèi)亮起,小小的、跳動的燭光仿佛一下子讓世界安靜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黑暗中,只剩下桌旁的兩人。
顧北生看似垂眼看著桌中的菜肴,實際在逃避安然的視線,心里升起一絲緊張。
上午安然說隔離結束要好好慶祝下,但由于他耽誤了太久的工作,明天一結束就要出差去外地工作,所以就定在今晚他們兩人獨自慶祝,等以后再約安吉和高越強補上。顧北生覺得安然說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所謂慶祝也就是一同吃飯嘛,跟平時沒什么不同,此時看著桌上滿桌的美味菜肴,還有芳香的鮮花、色如瓊漿的美酒、搖曳的燭光...
看來他想的太簡單了。
“怎么啦?”看著顧北生盯著盤子發(fā)呆,安然故意問。
“哦,沒事...這么豐盛...看上去比我平時做的好多了?!鳖櫛鄙焓謸蠐隙洌酥谱约翰蝗タ磳γ娴陌踩?。
“那我們就開始吧,來...”安然端起酒杯說,“這杯酒慶祝我們成功逃開可怕病毒?!?p> 顧北生抬眸看向?qū)γ姘踩磺辶恋难劬Γp輕碰了一下,仰頭喝干。
然后伸出白晳修長的手指拿起酒樽,緩緩將醒好的紅酒倒入清澈透明的杯中。
“這杯酒慶祝我們這段時間共患難的情義?!?p> 不等顧北生拿起筷子,安然又把酒杯端起。
顧北生沒法,再次喝干,剛把酒倒上,安然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杯酒為我耽誤你工作向你道歉,對不起...”
呃...這道歉也沒錯,不喝似乎說不過去,顧北生再次喝干,喝完輕輕搖頭,英俊的五官在燭光中忽明忽暗。
“怎么了?”雖然顧北生一直逃避安然的視線,可安然卻大方的盯著他,看他搖頭忍不住問,“酒不好喝?”
顧北生再次搖頭,指著桌上的菜說,“.我是在想,這些...是不是就像這花一樣,只能看不能吃?!?p> “噗嗤,”安然一個沒忍住,被他的話逗笑,光滑白嫩的臉頰上升起兩朵紅云,“吃吧,就算不好吃也不許講出來?!?p> 窗外星光燦爛,晧月當空,室內(nèi)美酒佳肴,美人在畔,此情此景讓一直繃著的顧北生慢慢放松下來。
晚餐用的非常愉快,安然興致極高,一杯接一杯的與顧北生碰杯,一瓶酒喝完,顧北生有些醺醺然,而安然則已有幾分醉意。
“我還能喝...再倒...”安然拿起另一瓶酒給自己空了的杯子倒上,一飲而盡。
顧北生攔住再次伸向酒瓶的纖細手指,“安然,不能這么喝...會醉的...”
“怕什么...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喝醉...也高興...”安然搖晃著站起來,推開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手,干脆拿起酒瓶直接灌。
顧北生嚇得趕緊過去搶她手里的酒瓶,爭奪間安然倒在了他的懷里,抬頭癡癡地看著他,半晌才說,“你真帥...我要好好看看你,過了今天以后就再也不能這樣近的看你了...”
顧北生大窘,紅著臉扶著腳步虛浮的安然說,“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嗯,不!”安然撅著紅唇皺眉,尾音拉著老長,似嬌似噌,“我不睡覺...睡著了就看不到你了...”
喝了酒的安然行為大膽,儼然沒有平時的矜持,伸手撫上顧北生微紅的臉頰,“為什么你不喜歡我?我倒底哪里不好?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心里,別人誰也不能把你代替...SA大校慶遇到你時,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我覺得這一定是老天爺可憐我,才讓我再次見到你?!?p> “可是當我看見她在你身邊時,你不知道我有多意外,為什么是她?我哪點比她差了?你為什么...偏偏喜歡的是她...為什么...我不甘心...”
安然柔軟的身軀整個撲在顧北生懷里,晚餐前剛洗過的頭發(fā)還散發(fā)洗發(fā)水的清香,光滑細膩的肌膚殘留著沐浴液的味道,這混合的熟悉的味道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神,恍惚覺得懷中抱著的是安吉。
安然滾燙的身體貼著自己,令顧北生的身體沸騰,他使勁搖搖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啞著嗓子說道,“安然...你醉了,回房休息好不好?”
“不,”安然再次拒絕,流著淚抱著他脖子,哭著乞求著說,“我愛你...別離開我...即使你不愛我,也不要愛她好不好...如果你愛了別人,我還可以看見你...但如果你愛她,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因為我不能接受你愛她...死也不能...”
見懷中淚流滿面的安然醉的厲害,顧北生只好半扶半抱著托住她,“你醉了,我送你回房間,睡一覺就好了?!?p> 綿軟無力的安然哪里有力氣拒絕,掙扎著想推開,終被顧北生扶進房間。
顧北生幫安然在床上躺好,正欲拉過一條薄毯幫她蓋上,忽感到安然雙臂圈住他的脖子,顧北生立刻警覺地努力穩(wěn)住不斷向下拉的身體,問道“安然,你干什么?”
躺下來的安然似乎清醒了幾分,迷離的眼神里有了幾分清明,媚眼如絲地看著她,溫柔地輕聲說,“不要走...留下來陪我...”
顧北生不自覺的后背一僵,看著眼前滿臉嫣紅的安然,懷疑自己聽錯了,安撫著說道,“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顧北生伸手去拉她的手臂,頭稍稍低了少許,一個不留神被她勾下去,鮮艷的紅唇便與他的貼在一起。
顧北生大驚,心跳的厲害,“你...”剛說了一個字,安然**便輕松探入,顧北生只覺頭皮發(fā)麻,最后的一絲清醒隨著強烈電流消失無蹤。
“親愛的,來電話了...”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張健鈴聲大作,一個嬌滴滴的手機鈴聲一遍遍的喚他,看看來電顯示果斷掛斷,想著等這局結束再回過去。
停滯了半個月的工作明天要重新啟動,并且因為這段時間的影響,后期的工作會更加繁忙。
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算上上班早高峰的堵車時間和安檢時間,七點就得出門,一向有起床困難癥的張健為了六點起床時不那么痛苦,今天特意休生養(yǎng)性一天沒有出門,晚上夜生活豐富的他拒絕了三個邀他出去嗨的電話,窩在酒店打游戲,準備打完這把就早點休息。
“親愛的,來...”手機震動,語音再次響起,一次次的催促讓他不能全心投入游戲,煩燥間代表自己的生命值迅速減少,很快從游戲中敗下陣來。
“喂,”心情不爽的張健不客氣的對電話那頭的安吉喊,“什么事?”
沒有回答,電話里傳出震耳欲聾糟雜的音樂。
咦?什么情況?夜生活豐富的張健聽聲兒就知道這是酒吧的聲音。
晚上他去安吉房間叫她一起吃晚飯,沒找到人,以為她又向前幾次一樣去了從小學鋼琴的老師家,怎么現(xiàn)在去了酒吧?
這個土憋二次去酒吧的經(jīng)歷都是跟他和顧北生一起,一次在國外慶祝顧北生師兄薛子駿演出成功,那次她被薛子駿拐走做長期嘉賓,之后顧北生像丟了魂一樣,直到她失蹤用了一個月時間把她找回來,顧北生的魂才重新回位。
另一次是回國后,和安然兄妹一起去酒吧玩,興奮的安吉在吧臺喝完酒去跳舞,被安然纏著的顧北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喝醉的她掛到高越強懷里,差點把臉氣綠,回來后規(guī)定以后顧北生不在安吉身邊,不準安吉去酒吧。
難道...顧北生出來了?抬起手腕看看時針指向十點,不是說醫(yī)院嚴格規(guī)定不到今天夜里十二點,不能出來的嗎?
“喂,怎么回事...”張健提高聲音繼續(xù)問。他有些懷疑被關了半個月的顧北生終于忍不住最后的一晚,偷溜出來帶安吉出去玩。
“賤賤哥...”張健努力從音樂聲中辨別安吉撕吼的聲音,“出來玩啊...”
賤賤哥?張健頭皮發(fā)麻,這是喝了多少能這樣叫他。我勒個去,張健心里警鐘大作,像是害怕對方也聽不見似的大聲問,“你和誰一起?”
“很多人啊...我和很多人在一起...”安吉口齒還清楚,就是不大連貫。
“你...”張健汗都出來了,噌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在哪里?告訴我你的位置?!?p> “哦...我...不清楚...我出來散步...不知怎么就來到這里...這里的酒好好喝,比飲料還好喝...你要不要嘗嘗?”
抱著僥幸心理希望安吉還保持幾分清醒的張健,一聽這話就知道她已喝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心揪得更緊,立刻吩咐道,“把電話給旁邊人?!?p> “哦...好的...”喝醉的安吉還比較聽話,“我找個...調(diào)酒最好喝,又長得...最帥的帥哥聽電話...你等等...別著急...”
聽到這里,張健已確定顧北生沒在一起,純粹就是安吉偷溜出去玩,不然顧北生一定早把電話拿過去了,安吉身邊他只能允許自己最帥。
“喂,”電話里響起男人的聲音,大約就是那個最帥的調(diào)酒師。
“這是哪里?”張健不客氣地問,把對安吉醉酒的不滿發(fā)泄到素不相識的人身上。
“這里是‘心動’酒吧?!?p> JM市的酒吧張健沒有不知道的,略一思忖就想起那個酒吧的位置,不太大人很多,空氣極差,但是氛圍不錯。
“好,請幫忙看著這位女士,不要讓她走開,我會盡快趕到?!睆埥×⒖唐鹕?,沖出酒店。
他趕到“心動”時,吧臺的高凳上坐著二個陌生女孩,旁邊站著幾個染著怪異頭發(fā)的年輕男子,那還有安吉的影子。
吧臺里兩個年輕調(diào)酒師正將調(diào)酒用的盅舞的上下翻飛,不銹鋼盅在他們身前身后翻出各種驚險花樣,在射燈的照射下發(fā)出銀光。
兩個調(diào)酒師一高一矮,高的丑矮的胖,實在與安吉說的最帥的調(diào)酒師不沾邊兒,張健皺眉,這另類的審美不是安吉一貫風格,看來她醉得不清。
無奈的他只能在他們調(diào)酒的見隙,扯著嗓子大聲問,“剛才這里打電話的女孩哪兒去了?我讓幫忙看著的那個?!?p> 那個高個子調(diào)酒師看他一眼,湊近他說,“跟你通完電話,她就不見了,電話還在這里?!?p> 說完從吧臺底下拿出一個電話遞過來,張健一看果真是安吉電話。
從口袋里拿出幾張百元大鈔放下,“最帥調(diào)酒師”眼睛一亮立刻收下,滿臉堆笑地說,“剛才看到幾個男子圍著她打轉(zhuǎn),可能是被拉去跳舞了,你再去那邊找一下?!闭f著指著場地中間人頭攢動的舞池。
那些人隨著勁爆的DJ音樂扭動著身體,強烈的燈柱在他們身上一閃而過,再轉(zhuǎn)過來時又變了另外的顏色。
張健站在場外努力的尋找,直到音樂停止也沒看到安吉的影子。趁著身影向四面八方散開,張健走到人群中四處張望,甚至還大聲喊了幾聲安吉名字,也沒引來安吉的回應,到是引得幾個畫的像鬼一樣的女子跟他搭訕。
推開身邊的女子,張健心開始下沉,經(jīng)?;燠E于這種地方的他知道,喝醉的單身女孩很危險,等酒醒后被誰欺負都可能不知道。
如果安吉被欺負,那顧北生的反應...想想都覺得可怕。
當然也不全因為顧北生,以張健與安吉共同相處這么久,也不希望她出事,雖然他有時候有些嫌安吉拖累顧北生,影響了他的事業(yè)發(fā)展。
心里發(fā)慌的他開始不顧禮貌的去挨個推包廂門,站在門外環(huán)視一眼又抱歉的離開,這樣找下來仍然不見安吉蹤影,惹得張健懷疑她是不是已經(jīng)離開。
找了快一個小時的張健手里拿著安吉電話,焦急萬分,酒吧樂隊接替了電子音樂,現(xiàn)場氣氛在樂隊的烘托下更加熱烈,已喝醉的人們興奮地隨著音樂叫著跳著。長期接觸音樂的張健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今天樂隊與往日不太一樣,電貝司成了樂隊主音,貝司手隨著音樂前后搖晃,滿頭紅發(fā)遮住臉龐,只能模糊知道是個嬌小身材的女人。
只顧尋找安吉的張健顧不上細看,心里越發(fā)的焦急,眉毛已皺的快擰到一起,吧臺里出來的高個子男子從他身邊路過,不經(jīng)心地看他一眼,意外地問,“還沒找到?那不是嘛...”說著指指舞臺方向。
張健大喜,雖然還是沒看到安吉影子,但至少說明她還沒離開,且人是安全的。他向舞臺擠過去,不等他靠近,音樂停止擠在舞臺下的人們慢慢散開,樂隊人員也走下來。
披散著頭發(fā)的貝司手一走下舞臺,立刻被幾個男人圍住,一個胳膊上刺著紋身的男人圈著紅頭發(fā)的脖子,勾著頭去吻她,她偏頭躲開從張健身邊經(jīng)過,跟著紋身男人走向旁邊陰影的地方。
沒走幾步,張健聽到一聲脆響,大約紅頭發(fā)不勝其煩紋身男的騷擾,甩了紋身男一耳光,紋身男立刻惱怒地掐著她脖子推到墻上,揚手欲打。
“你敢!”紅頭發(fā)尖叫著拼命掙扎,手腳并用地推著眼前男子,一邊尖叫著說,“我不認識你,你要敢打我,我立刻報警...”
“打不死你,看你還怎么報警...”紋身男怒吼著再次揚手。
張健心中一動,沖過去猛力推開紋身男,仔細查看,安吉驚恐的臉在紅頭發(fā)下顯露出來。
“怎么是你?”張健瞪著眼驚訝地問。
看到是他,安吉像找到救星,尖叫著躲到他身后,抓著他的肩膀大喊,“他欺負我,快救救我...”
張健來不及細想,轉(zhuǎn)身看到再次沖到跟前的紋身男,抬腿就是一腳,沒有防備的紋身男后退著跌倒在地,張健抓起安吉頭上的發(fā)套扔過去,乘他還沒起來拉著安吉就跑。
出了酒吧,兩人瘋狂地逃跑,直到安吉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
張健喘著粗氣回過頭看看,見紋身男沒有追來,狠狠甩開安吉的手,憤怒地問:“你怎么回事?知道明天要開始工作,你還來這種地方?”
安吉一邊叉著腰大口大口地喘氣,一邊搖著手說不出話來。
平常去健身房只做樣子拍照的張健累得干脆在路邊的花壇上坐下來,安吉走到面前,喘笑著捧著他的臉說:“你今天好男人啊...我真是刮目相看,一點兒也不娘娘腔...”
看到安吉緋紅的臉頰近在眼前,張健嚇得趕緊把她推開。以他長期混跡于花叢中的經(jīng)歷,這種親密舉動是他撩妹的常規(guī)動作,但唯獨不能對安吉親近,以顧北生那種小心眼性格,看到非跟他打架不可。
看到安吉踉蹌著后退差點跌倒,張健即擔心又苦惱,皺著眉問:“你怎么把自己喝成這樣?知不知道明天有工作?”
安吉腳步不穩(wěn)地站起來,拍著他肩膀傻笑著,“我今天可機靈了,想不想知道?你陪我喝酒我就告訴你...通通告訴你...連我的秘密都...一起告訴你,好不好?”
...
還喝?
張健無語,抬起右手使勁地搓著額頭,咬牙說道,“要是北生在就好了?!?p> 喝醉的安吉雖然腦子不大靈活,耳朵倒是好使,聽到他的不滿放聲大笑,“不用等他...他不會來的...他現(xiàn)在正在...和安然進行燭光晚餐...可浪漫了...還是我買的鮮花...”
鮮花?浪漫?燭光晚餐?
張健警覺。
安然喜歡顧北生,知道顧北生愛的別人,還仍然活動在他周圍,隱藏起自己所有的心思。這種心機與耐性,就像獵豹面對獵物時,耐心的在周圍打轉(zhuǎn),伺機而動。
今天會不會是安然伺機而動的時機?
張健狐疑著拿出手機撥通北生電話。
隨著鈴聲一遍遍的響,張健的心也不斷下沉,只到沉入谷底。
沒人接。
是沒聽到,還是...顧不上...
張健忍不住的多想,過了好久,電話終于接通,顧北生的聲音里有些疲憊,“什么事?”
驚喜涌上心頭,同時竄上去的還有說不出的不安,張健連忙答道,“沒事,就是提醒你定好鬧鐘,明早別晚了,到時候我和...”說到這里看了一眼醉熏熏的安吉,“來接你一起去機場?!?p> “好,早點睡,別忘了帶上安吉?!?p> 張健掛斷電話,看到安吉這個樣子,實在不能確定明天能不能一起走。
顧北生掛斷電話,無力的坐到床邊的地上,把修長的手指伸進頭發(fā)狠狠地揪著,想起剛才發(fā)生的事情,恨不能扇自己幾巴掌。
差一點...只差一點...
電話響起時,他正在安然房中,與她緊緊擁抱在一起,腦子里一片空白,靈魂似乎離開身體,飛向了云端。
聽到電話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安然床上,安然滑嫩的香肩從寬大的領口露出來,自己也衣衫不整,但...好在...沒沖破最后防線...
他狼狽而逃,逃回房間沖著涼水浴,任電話一遍遍地反復響著。
不是他對男女之事有多保守,而是因為安然是安吉妹妹,若是有了肌膚之親,以后該如何面對她們姐妹。
顧北生不是個隨便的人,他要的愛情是全身心地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心里愛著姐姐,身體出軌妹妹,這對他是種折磨,他做不到。
如果不是張健的電話及時,今晚他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顧北生深深地把頭埋在膝蓋上,為自己酒后的行為懊悔不已。
聽到安然哭泣下樓的聲音,顧北生沒有追出去,猜想她可能要回家,要回去就回去吧,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臨晨六點多,剛剛睡著的顧北生被一陣急促的電話吵醒,電話里傳來尖銳的救護車聲音,他一個激靈坐起來,“怎么了?”
高越強低沉的聲音傳來,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你立刻趕到安康私立醫(yī)院...”
顧北生沒來由的緊張,壓著心慌小心地問,“發(fā)生什么事?”
“安然自殺了,你快點來。”
自殺???!
顧北生愣住,有一瞬間的仲征,立刻翻身下床,連臉也來不及洗就沖下樓去。
沉睡了一夜的城市慢慢蘇醒,路上少有行人,只有少數(shù)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和起早晨練的人們忙著各自的事情,上學的高中生從路邊的早餐店里打包了早餐飛快的跳上公交車,紅色的三角梅在綠葉間隨風搖擺...
顧北生開著車風馳電掣的在寂靜的路上奔馳,看著眼前美好寧靜的清晨景象,想不明白為什么安然會如此極端。
昨晚兩人雖然有些沖動,但好在最后一刻懸崖勒馬,就算以后見面有些尷尬,卻也沒必要為此事放棄生命。
顧北生嘆氣的搖了搖頭,更加慶幸昨晚賤賤電話打的及時,如果沒有那一通電話把自己從迷醉中喚醒,依照安然這性格,必然會逼著自己跟安吉分手,到那時才是追悔莫急了。
想到安吉顧北生心中忍不住愧疚,她那樣信任自己,聽說安然和自己要隔離,二話沒說搬到酒店去住,自己卻差點做出傷害她的事來。
這段日子從安吉想起的往事中,聽她經(jīng)常說起王教授夫婦對她的好,說王伯母做好吃的給她吃,節(jié)日時還會給她買新衣,那新衣她是如何喜歡等,雖然沒有說任何舅舅、舅媽的不好,顧北生也能猜出她的童年生活過的并不幸福。
她那么勇敢的沒被生活打倒,仍然懷著滿腔的真心對待身邊的人,如果連自己都背叛她,她該有多失望,以后還怎么相信愛情、親情?
對不起...安吉,對不起!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顧北生愧疚的思緒,接通車載電話,傳來賤賤帶著睡意的聲音,“起床了嗎?二十分鐘后我去接你...”
不等他說完,顧北生接過話來,“我在去醫(yī)院的路上...”
“怎么了?你生病了?”
接連的違約對顧北生的名聲影響很大,為了扭轉(zhuǎn)外界對顧北生的不良認知,以后很長時
間他們都不能再有違約的情況發(fā)生,無論發(fā)生任何事情,演出都必須照常進行。
所以聽說顧北生去醫(yī)院,張健便立刻緊張起來。
“安然...自殺了...”顧北生雙眉緊皺,幽深的眸子沉穩(wěn)地看著前方,即使此刻說起此事,仍覺得不可思議。
“自...殺?”張健驚訝到口吃,比聽到顧北生推遲演出更讓他意外。很難將那個漂亮干練的女孩與自殺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讓她如此想不開。
“有生命危險嗎?”
“還不清楚,我也是剛接到高越強的電話,一切要到了醫(yī)院才知道?!?p> “那...”想到上午的機票,張健忍不住問,“演出怎么辦?不能再改時間了...”
...
顧北生沉默,只覺左右為難,安然為了他現(xiàn)在生死不明,他不能一走了之,那太無情無義,可已經(jīng)耽誤了半個月的演出也實在不容任何理由推遲,那樣對聽眾太不尊重了。
“機票改簽...到明天...”思慮良久,顧北生終于下定決心,“我去醫(yī)院看看情況,如果沒什么危險,明天上午趕過去,到了直接去劇場,不會影響演出?!?p> “好,”張健猶豫著答應,他其實想問,萬一...有危險呢?要是喝了藥物之類的自殺,人昏迷不醒怎么辦?
話在嘴邊滾了滾,張健還是忍下了,但愿是他杞人憂天想多了。
“另外...安吉明天和我一塊走,你一會兒轉(zhuǎn)告她去醫(yī)院,我在那里等她?!?p> “我先幫你們把機票改簽了吧,至于安吉...可能要晚點才能去醫(yī)院,昨晚她喝醉酒睡得很晚,現(xiàn)在應該還沒醒酒。”
提起安吉張健也是頭疼,這小妮子也不省心,昨晚好不容易把她哄回酒店,她非鬧著還要喝酒,張健只好陪她在房間繼續(xù)喝啤酒,為了讓她少喝酒拼命給杯中加冰塊。
本就醉的安吉只喝了少許啤酒,就醉得更加厲害,又哭又笑著給他講了許多秘密。
她告訴他,她的記憶已經(jīng)恢復,安然和高越強小時候總欺負她。
張健雖然有些吃驚,但還是能接受的程度?;氐郊亦l(xiāng)逐步想起不少過去的事情,安吉記憶恢復是早晚的事,安然兄妹欺負她也是過去的事,至于現(xiàn)在對她好也不一定是真的好,不難理解想讓她簽約到高越強的“星盛”傳媒。
她一直喚著的舅舅其實是親生父親。安吉說的時候哭得稀里嘩啦,那種心酸、失望、委屈要是顧北生看見一定會十分心疼;而后安吉又笑著說,舅舅最心疼、寶貝的女兒不是親生的,是舅媽和別的男人生的,安然和高越強其實是親兄妹。
張健眼前又浮現(xiàn)出安吉含著眼淚歇斯底里的大笑...
“喝醉?那...一會兒我給她聯(lián)系,你收拾完先走?!鳖櫛鄙行┮馔?,顧不上問詳細情況,他已經(jīng)到了醫(yī)院停車場。
顧北生下車的腿有些發(fā)軟,身邊呼嘯而過的救護車飛快的駛出醫(yī)院,一聲聲如親人急促呼嚎的鳴笛讓他只覺后心冰涼,他忍著微微顫抖的手指關上車門,心里暗暗祈禱,安然,千萬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