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蘭文珠的舅舅,我叫趙猛。
我發(fā)現前面那些人給你們講故事,都不愛介紹人名,全按關系講,聽起來很亂啊有沒有?七大姑八大姨的,數不清楚,還是我先介紹下大家的名字吧:我長姐,就是前面講的那個蘭太太,她叫趙紋。我們家姐弟四個,我排行最小,我二姐叫趙絹,我三姐叫趙繡。
看我們姐弟這名字起的,就知道我們父母的期許,我是獨子,本該是我們家的頂梁柱。
結果我卻沒支起來,我父母身體一直不好,我長姐工作后沒多久,父母就雙雙病逝,那會兒我正在讀高三,要考大學,二姐三姐也都還在讀書沒有工作,逼得沒法子,我長姐居然奉子成婚,急急嫁了人。
我的大姐夫,就是蘭家長子蘭中庭,蘭文珠的爸爸。
我大姐與我大姐夫一見鐘情,她深愛姐夫,這我是信的,但我長姐原本是個傳統(tǒng)守舊的人,要說她會頭腦發(fā)熱未婚先孕,我就不太信。
我倒相信,她是沒辦法了,我大姐夫那人不慣拘束,倘不是我大姐懷了孕,他只怕要等到猴年馬月才會同我大姐結婚,那我們姐弟該怎么活下去?
我大姐實在等不及了,父母喪事辦完,幾乎家徒四壁,三個弟妹都急等錢用,就憑我大姐一個人的工資,怎能養(yǎng)得起我們?
而我大姐夫家境很好,蘭家爺爺是個很有名的教書先生,自己安貧樂道,無欲無求,可他門下弟子眾多,對恩師沒辦法直接孝敬,就全報答在老師的子女身上。我大姐夫雖然跟我大姐同年齡,但當時他正在房地產公司做項目經理,到處有人不聲不響地照應幫襯他,他不貪不腐,合法獎金就能拿到手軟,自己有個富得流油的小金庫。
而且我大姐夫這么忒怕麻煩,很不愛管錢,所以一結婚,就把小金庫全交給我大姐打理。
我大姐是學金融理財專業(yè)的啊,不缺本事,就缺本金,婚后沒過兩年,大姐就把我們幾個弟妹全都安頓好了,其實她并沒有真把老公的錢全貼在我們身上,但大姐要是當年不及時把自己嫁給合適的人,及時撈住救命稻草,那我們姐弟現在會變成什么樣,還真不好說。
蘭家的老祖宗,雖然只是我們大姐的婆婆,但我們姐弟都拿她當親娘看待,就因為以她老人家的慧眼,在當時,應該不可能看不出來我們大姐為弟妹們謀劃了些什么,可她老人家什么都沒說,更毫不介意,還暗暗成全我大姐幫襯我們,后來不分親疏里外,等我們有孩子了,也一樣過來給我們各家?guī)兔Α?p> 你說,我們要不把這樣的老祖宗當親媽,我們還是人嗎?
之前,我們家是長姐如母,我父母一門心思要生兒子,生下我大姐后,我媽就不開心,各種偏方亂吃,隔了三年再生一個,是我二姐,我爸大失所望,我媽心煩意亂,家里鬧得雞犬不寧。我大姐不得不三歲就開始學著帶妹妹,我媽根本顧不上。之后又過了兩年,我媽再生了我三姐,一看又是女兒,直接閉過氣去,整個月子沒起來床,傷了元氣,坐下病根,我大姐五歲都開始站灶臺了。后來不知哪個赤腳醫(yī)生指點了我媽,她再次努力兩年,終于成功生下了我這大胖兒子,我媽心情是好了,可身體卻更差了,完全是病歪歪的藥罐子,家里的大事小事全由我那迅速長成大人的大姐撐著?,F在回頭想想,不知道是不是就因為這樣,我才根本沒有機會被想要兒子想瘋了的父母雙親慣壞,他倆連自己都顧不過來,被沉重的生活壓力困得死死的,我的童年記憶里基本沒有父母的印象,全由三個姐姐照管我長大。
我們家的常態(tài)就是媽媽一直生病,爸爸獨力在外賺錢養(yǎng)家,苦不堪言,熬到我讀中學的時候,我爸也開始生病了,我們一家的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從沒喘過氣來。
所以父母早逝,我們姐弟都沒太傷心,苦日子實在過得太久,病人不在了,活人來不及悲哀,倒先松了口氣。
托我大姐結婚嫁人的福,我總算順利考上了大學,畢業(yè)出來當了建筑工頭,大姐夫給我的幫襯不少。我這人隨我爸,娶媳婦后,竟連著生了三個閨女,咳,別誤會,我可不是超生啊,我媳婦生的三胞胎。
我不敢再生,擔心把我媳婦身子搞壞了,沒兒子就沒兒子吧,我的大閨女招了上門女婿,前年剛給我生了個大胖孫子,隨我姓趙,我們趙家香火有繼,我沒什么遺憾。
我能過成今天這個樣子,得承我大姐夫的情分,所以我跟我大姐夫的關系,本來是很鐵的。
沒成想,我大姐生了二丫后,忽然抑郁了,同我們哭訴大姐夫有外遇,找過一個小三,要不是大姐懷孕,兩人早都離婚了。我一聽之下怒氣上涌,就把我大姐夫約出去打了一架。
我名字中的這個猛字,可不是白叫的。
那天,我本來只是想約大姐夫去吃個飯,一開始沒想要打架,只想問問我大姐的說法有沒有水分,大姐的二丫頭阿珠身體不好,我們都一起著急上火,而且我把大姐夫當親哥哥,所以并不想只聽我大姐的一面之辭,女人嘛,都喜歡鬧情緒,萬一大姐的哭訴是小題大作呢?不能冤枉我大姐夫嘛,是不是?
飯沒怎么吃,我倆都先喝醉了,大姐夫不管我怎么問,都默認他的確是想過要離婚另娶。我這邪火就拱上來了,男人在外打拼,逢場作戲難免的,但認真鬧到要拆家就不象話啦,哦,他剛當上總經理,就想要拋棄糟糠妻???真覺得我們姐弟都沾了他的光,所以瞧不起我們?
結果在餐桌上就動了手,我抄起酒瓶子把大姐夫砸了個腦袋開花,餐廳報了警,把我和大姐夫全抓到局子里去了,大姐夫腦袋上裂開一個大口子,縫了十來針,傷情鑒定報告一出來,警察就說我已經夠被刑拘的標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