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半截木頭
贏政和王翦被江君白口中的話震撼到無以復加。
江君白雖然只是用很平靜的語氣在述說,似乎只是在講一個故事。
但這個故事實在有些駭人聽聞。
無數人前赴后繼,義無反顧放干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滴血,而且后來還有無數人自愿來到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只是為了修建一座……地宮。
這……
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而又是怎樣的信仰才能讓無數的人前赴后繼,義無反顧的甘心赴死。
贏政自認功蓋三皇五帝,是千古一帝。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不然他修長城,修阿房宮,修陵墓也不會用刑徒。
“那位身披五彩大鰲的首領叫什么?”
贏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個首領的名字。
沒想到江君白卻搖了搖頭。
“宮未成,名不揚?!?p> “這是當時每個人最后的遺言?!?p> 贏政心里有些遺憾,看向江君白的目光越發(fā)熾熱。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王翦突然起身對江君白行了一個大禮,隨后沉聲問道:“先生,可有墓冢?”
江君白有些意外的看了王翦一眼,隨后點了點頭。
贏政也反應了過來,起身對江君白行了一個大禮。
不管這個故事是真是假,僅看這地宮的規(guī)模,也可想象當時恢宏的景象。
更何況,嬴政并不認為這個故事是假的。
他比王翦先來一步,雖然只有一天,但他親眼所見江君白所做過的事。
除了閑時和自己聊過幾句,江君白工作時那認真,嚴肅的態(tài)度可做不得假。
在這死寂般的地方,能默默忍受著黑暗、孤獨,一絲不茍的重復做著一件事,他不認為江君白有那個閑心編個故事來騙自己。
雖然無緣見識江君白口中的場景,但去祭祀一下那些為了同一個目標,慷慨赴義的義士也是必須的。
江君白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右手拎起石桌旁的酒壇,左手輕輕一揮,起身向南宮門走去。
這次江君白出了宮門后并沒有往東走,而是轉身往西走去,走到宮城西南角,又轉向北,行到北宮門,又轉向西,往無際的荒野中走去。
墜落的星光在地上炸開,散落的星芒讓世界籠罩在一層神秘的面紗之中。
荒野雖然荒涼,但在點點星芒中卻呈現一種夢幻般的美。
走了不知多久,一片密密麻麻,直立在荒野中的黑影出現在三人的視線中。
看到那片黑影,江君白腳下的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
很快,贏政和王翦兩人看清了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東西。
那是一根根半人高的木棍,它們被人整整齊齊插在荒野中,每根木棍間約有兩指寬。
密密麻麻,一直延伸至更遠的黑暗中。
“這是……”
看著光禿禿的木棍,贏政遲疑的說道。
乓的一下把酒壇放在地上,江君白看著面前的一根根木棍,緩緩的說道:“這里的每一根就代表著一個人?!?p> 咕
贏政和王翦的喉結滑動了一下。
雖是夜晚,視線所及僅有百米距離,但目光所及之處,均是排列整齊的木棍,猶如一只軍紀森然的軍隊,散發(fā)著一股瘆人浸骨的寒氣。
“先生,此地有人幾何?”
作為一名馳騁沙場的將軍,王翦對這幅景象更為震撼。
僅是一根根光禿禿的木棍所散發(fā)的氣勢比之吞滅六國,橫掃天下的百萬秦師都還恐怖,王翦無法想象這些人生前是何等英雄。
“多少?”江君白一愣,隨即搖搖頭,“我不知道?!?p> 地上的酒壇無風自動,緩緩飄了起來,壇中醇香的瓊漿玉液猛然從中炸起,猶如一道海龍卷徑直沖向天空。
壇中的酒水似乎無窮無盡,在空中緩緩變大變粗,散落在空中的星芒似乎都被吸了進去,巨大酒柱迸發(fā)出點點熒光。
嘭
巨大的酒柱在一聲巨響中轟然炸開,伴隨著醇厚的酒香彌漫,天地間緩緩下起了細雨。
“也許有千萬,也許有億萬,誰知道呢?!?p> 這一刻,江君白的眼中有著回憶,有著迷茫,還有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里的每一根木棍都是他親手插上的,每一個人的音容相貌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深處。
對著望不到的邊的木海做了一番祭祀,當贏政轉頭看向另一邊的時候,他發(fā)現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是什么?”
江君白聞言一看,他們左右邊是另一片巨大的木林,和另一邊的木海涇渭分明。
“那是和你們一樣都是通過那汪清池進來的人,我為了方便區(qū)分,這才將他們和之前的人分開。”
“先生,您誤會了,我說的是這個?!?p> 順著贏政所指方向看去,原來他面前有一根只有半截的木棍。
在如用最精密儀器測量過一般的平面上,這根只有半截的木棍是如此的扎眼。
“她?”也不知為何,今天的江君白特別喜歡回憶,“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我親眼看著他們咽下最后一口氣,唯獨她除外?!?p> “難道他還活著?”
贏政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可隨即想到江君白,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不知道?!苯讚u了搖頭,“當時她就像從未來過一樣,就那么平白無故失蹤了,許多人都去找過她,但都沒找到,誰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話鋒一轉,江君白篤定的說道:“不過我可以肯定她已經死了,只不過沒人知道而已?!?p> “先生為何如此肯定?”贏政不解。
“除了我們這些第一批修建者,像你們這些通過嬰兒房來的人,沒人能夠在夜晚的荒野過夜而不死的。”
說著,江君白笑著看著他們,道:“你們現在沒覺著很冷嗎?”
經過江君白這么一提醒,贏政和王翦才猛然發(fā)覺有一股徹骨的寒氣在侵蝕著他們。
如果有鏡子,他們可以看見自己慘白的臉色和不住顫抖的身體。
但他們卻渾然不覺,精神還異??簥^。
“這……”
雖然沒法看見自己的模樣,但他們都能看到對方的,那種對未知的恐懼讓他們嚇了一跳。
“行了,不用太驚訝,時間長了你們就習慣了?!睍r間差不多了,江君白可不敢讓他們在這夜晚的荒野待的時間太長。
揮手將兩人卷起,這次江君白的腳步快了許多,沒過多久就回到了地宮。
重新坐到石凳上,江君白指著桌上的食物,對兩個形如鬼魅的人說道:“快吃點東西吧,時間拖長了可不好?!?p> 本以為自己快死了兩人頓時沖著桌上的食物大快朵頤。
雖然心中還有許多疑惑,但哪里有命重要。
重活一次,兩位千古名人越加的惜命。
狠狠地吃了一頓大餐,兩人身體里的寒氣也被驅散,臉色也恢復了正常。
有了這么一次經歷,贏政對江君白的態(tài)度自然了許多,但依然稱江君白為先生。
江君白又拿出了一壇酒,三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邊說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大多是贏政和王翦在問,江君白在答。
他們對這個陌生的世界了解實在太少,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的更多。
而江君白也不時的向兩人問一些問題,在一再確定眼前的兩人就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秦始皇贏政和秦國名將王翦后,他有一些猜測需要得到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