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很是心疼他,揶揄他道,
“你瞧不瞧得上俺俺管不著,俺瞧得上你就是了。
話說你身體不爽利,為啥不遣人來通知我不聲?你這不吭不哈的樣子更讓我擔心,你懂不?”
樊噲心緒平靜了些,“俺沒通知你你又是怎樣知道俺來了的?”
陳平心里有點怪呂媭說話太過繞彎,不然當天他就來了。不過他知道呂媭在樊噲心中的份量,沒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來。
陳平聽得出,樊噲的聲音里滿滿的都透著愉悅,雖然誰都看得出病痛讓他正難受著。
呂媭還是沒有進來,樊噲對著門口處說道,
“媭妹,陳平好久都沒來我們家了,難得來一趟,你去吩咐廚房把家里的大肥羊宰了,讓庖廚做了烤全羊待客。
一定要親自看著,讓廚房弄得干干凈凈的才行。”
約摸等了少半盞茶的功夫,樊噲支走了跟前的下人,才用他那空前“肥大”的手緊抓著陳平的手,小聲說道,
“俺這些年送走了不少老友。俺也觀察過琢磨過,俺知道俺的身體。俺不怕死,俺最擔心的就是俺的媭妹。
雖說她是當今皇太后的親妹,看上去風光無限的。
可是長安城里都清楚,這世道是男人當家,一旦俺不在了之后,怕她的那個皇太后姐姐也罩不住她。
俺已經(jīng)暗中聽到過好幾回,有人對皇太后母子當政不服氣,皇太后撐持朝局也極辛苦。都知道俺是她妹夫,俺是跟她一伙的,還能因為忌憚俺而不大敢有動作。
一旦俺沒了后,她自己的事都顧不過來,又能有多少精力來管俺媭妹母子?
俺媭妹人腦子不夠使,偏偏還不知收斂,爭強好勝得很,到時候怕惹來天大的禍事。幸好俺還有你這樣一個當相國的兄弟,到時候還煩請兄弟你照顧她一二?!?p> 陳平心里難受,如果擱在別人身上,他肯定會用“不敢”之類模棱兩可的話搪塞。
可是樊噲不一樣,他是與陳平一起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生死互相扶持了多年的兄弟,陳平嘴里只冒出了兩個字,“盡量?!?p> 夏侯嬰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樊噲的話,他的眼神也有些復雜。
如果這些話不是他親耳聽到,連他這個跟樊噲一起長大的人都不知道樊噲原來還有如此周密細致的心思。
樊噲看陳平突然變得如此話少,以為是自己的托付讓他有些為難,他也有些無奈地說道,
“俺也不是沒勸過俺媭妹,對于她要把俺小小嫁結(jié)劉澤的事,俺反對過,可是她就是不聽。一旦沾上了,想脫身難得很。
還有,她和上邊那位一樣,對權(quán)力有著別樣的執(zhí)著。上頭的都兜不住了,她還去瞎湊啥熱鬧?
俺也勸過她,等俺沒了的時候,趕緊帶著孩子們一起到老家鄉(xiāng)下莊園里去過日子,清苦一點,但是人安樂比啥都強。
她還是不聽俺的,還說什么‘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之類的渾話。
俺就知道,媭妹太貪,俺們老樊家完了。”
到最后,一向以沒心沒肺的模樣示人的樊噲也老淚縱橫中透著絕望與不甘。
陳平本想對樊噲說“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能斟破名利權(quán)勢”之類的話,可話到了嘴邊又都咽了下去。
因為他也跳不出對這些個在讀書人眼中俗不可耐的東西執(zhí)著的怪圈。他自己也受過那種沒權(quán)沒勢極度貧困的苦,知道那瓜田桑麻的生活絕不是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陳平仍舊重復著那一句,“我盡量?!?p> 當樊噲再次聽到陳平說這話時,他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松懈下來。
陳平又問了句,“你舊傷復發(fā)真的是因為那天在劉章的婚宴上扭傷了腰的緣故嗎?我記得原先打仗時,好多次你和人過招時脊椎都貼到了馬背上腰都沒事,怎么會因為輕輕地跳了一支糊弄人的舞蹈就傷得連床都起不了呢?”
在夏侯嬰半只腳站在門檻上,確定沒事之后,樊噲才讓陳平把耳朵貼在他跟前,說道,
“那天絕不是因為俺在席上與人歌舞盡興的原因,因為俺幾乎就沒什么動作。
那天有人專門給俺上了一盆鵝肉,上邊好像還撒有你家庖廚在陳記后院里種的那種叫芫荽的東西。
味道做得是異常地鮮美,俺吃得很盡興,還看到周圍羨慕的目光??墒浅缘揭话霑r,就感覺以前的刀傷箭傷一齊都復發(fā)了。
劉章那小子不是個地道人,俺聽說當初劉肥讓他娶呂家小娘時他就不情不愿的。齊國那地界,你和俺又不是不知道,在那什么樣的美人找不著,偏巧他就對呂家那還沒開始往開長的小女娃動了心?
這里頭太過詭異了。宮宴過后我本來是想對上頭那位說的,可是看她那樣,就知道她還在迷信女子靠征服男子征服世界那一套。
她是讓俺季歌把她養(yǎng)得腦殘了,總以為天下男子都像俺季哥和俺這樣,會護著自家女人。沒想到的是卻被劉章這小子鉆了空子。
不過這事俺沒敢對上頭說。劉章做事再狠辣,但人家畢竟是劉氏宗親,身后還有整個劉家人為他撐腰。
上頭跟劉家王爺侯爺?shù)年P(guān)系本就微妙,如果因為俺把這種平衡給打破了,俺那皇帝外甥,還有上頭那位,以及俺媭妹都會受到莫大的傷害。
這本就是一件不可言說的事,再難,打掉了牙齒也得和血一起吞了。”
樊噲說的情況把陳平驚了一跳,沒想到劉章這貨如此陰狠。他爭權(quán)的事他暫且可以放一放,甚至他為他親生母親的死找呂雉報仇陳平也可以暫且睜只眼閉只眼。
可是,他動了樊噲的事,對陳平來說,是絕不可原諒的。
陳平擅陰謀,自負論起此類謀略他認第二,沒人能勝任第一。對于這么一個毛頭小子,陳平還真是不用認慫,斗得他身死道消什么的還不是難事。
第二天一大早,陳平就早早地進了宮,在大殿外候著了,不過眼睛卻不守規(guī)矩地東張西望地尋找著衛(wèi)尉劉澤的身影。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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