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揣測,呂雉這是在給他留分辯的機會。畢竟,她現(xiàn)在還把他當成自己人。
當然了,這也是呂雉收攏人心的一個手段。她是個極聰明的人,任你怎么蹦跶,只要不涉及威脅到她手中的權力,她都不會太過計較。
和聰明人打交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先不要慌,先找到事情的突破口,給出一個足夠讓人信服的理由。
陳平鎮(zhèn)定和緩地回稟道,“臣是大漢朝廷的臣,自然一心只奉陛下和大漢為天。
那趙王得了那么好的土地,就該立即動身去封地才對。在那種情況下還在拖延不決,臣只能判定他還對他不該得的位子戀戀不舍。
臣也看到,真正能左右這件事的,只有陛下一人罷了。
陛下的顧慮一日不除,那趙王就多威脅太子殿下一日。臣覺得送趙王去封地才是上上策。”
呂雉定定地看了陳平兩眼,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也罷。要做什么事,總會找到做那事的理由的。你下去吧?!?p> 陳平如遇大赦一般,千恩萬謝兩手空空地退了出去。
只是那趙堯,恐怕到最后會竹籃打水一場空,陳平搖搖頭,心想,“何必呢?”
回到大殿處,劉邦笑瞇瞇地問道,
“皇后沒讓你給你帶兩壇子酒過來嗎?”
陳平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那點事劉邦一直都是知道的,呂雉的那點事他也知道,合計著,這夫妻倆打乒乓球,把陳平當成了那個跳來跳去的,逗著玩呢。
劉邦笑著說,“那些個事,都是小事。只要你大兄不鬧出什么不得了的大動靜來,那點蠅頭小利算不得什么的?!?p> 陳平剛坐下,劉邦就推過來一沓子竹簡,
“你看,都是周昌給呈上來的?!?p> 陳平一看,嚇了一大跳,這周昌,到了地方上當丞相,還沒忘了他的御史大夫的老本行,烏泱烏泱地一大堆趙國上上下下官員的違規(guī)之舉,還有朝廷要小心之類的話。
最有意思的是,原本只是沾著劉邦白登之圍脫險的光而僥幸被封為陽夏侯的陳豨,也在被牽扯之列。
最不可思議的是,周昌管的是趙國的內(nèi)務,陳豨的主要職責是監(jiān)護趙國、代國跟匈奴接壤的邊防兵,兩人的職務本就風馬牛不相及,這周昌還是把陳豨給盯上了。
陳平的嘴被周昌驚得差點脫了臼,水至清則無魚。
底下是個啥狀況,陳平是再清楚不過的,哪有長安這般緊鑼密鼓,閑散得很。周昌非得搞得個人人自危,不出事才怪。
不過陳平?jīng)]敢說什么,他知道劉邦現(xiàn)在心里繃得最緊的那根弦就是“造反”二字。
不要說沒多少交情的陳豨,就算是對蕭何,劉邦有時也是疑神疑鬼的。
有一次,陳平隨劉邦微服出行,遠遠地看見蕭何坐了一輛規(guī)制稍微超過其身份的馬車,劉邦的眼神中就滿是那種不安的緊張。
更何況這些事是劉邦最信任的周昌提出的,那么他就不得不提防著陳豨造反。
劉邦立時就派了朝廷的人下去訪查陳豨的舉動行為。
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查出一些事來,這些年陳豨在邊境還真的干了不少不法之事。
劉邦本來就是相當于鄉(xiāng)派出所所長的泗水亭亭長出身,看到這些事臉色不大好看,但還是說道,
“邊境條件艱苦,守衛(wèi)匈奴不易,這些事都不算什么的?!?p> 然后陳豨有造反可能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周昌的關于參奏陳豨的奏折卻源源不斷地送到劉邦手上,劉邦在閱了之后都沒做批復,就讓陳平擱置在一邊不去管它們了。
日子就這么靜好下去。
直到高帝十年(公元前197年)七月,太上皇駕鶴西去,自然少不得一通風光大葬。
朝中外地的高官們都被通知到長安參加葬禮表達哀悼之情,只有陳豨以“有病”為由拒絕參加。
這本是一件增加君臣情分的機會,當劉邦看到陳豨的回信后,氣得臉色鐵青,極不高興地說道,
“前不久還和他的門客們浩浩蕩蕩地把邯鄲的官舍全部擠占了,朕家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他就有病了?
這病還生得真巧!”
但劉邦沒有就這事發(fā)表過多的看法,只專注于太公的喪事。
雖然劉邦沒有讓陳平參與太多,陳平還是看得出來,劉邦這是舉重若輕,暗地里已經(jīng)在布置人手以應對有可能發(fā)生的變故了。
高帝十年九月,太公的喪期還沒有過完,陳豨就按捺不住了,他首先封自己為代王,利用他長期在代國帶兵的威望,振臂一呼,反漢大旗就扯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在邊境抵抗匈奴有些時日的陳豨的確很有些帶兵的天賦,一開始就勢如破竹,單單常山郡所屬的二十五個縣就被陳豨攻下來二十個,他的軍隊在趙國和代國打得那是個風生水起。
趙國那頭的書信一趟又一趟地送進宮來,牽動著朝中眾人的心,也愁壞了劉邦。
望一眼朝中,劉邦的心就涼到了極致,當年跟劉邦打江山的那些個能征善戰(zhàn)的功臣們現(xiàn)在也各有歸屬。
曹參在齊國當相國,功臣榜上排名第六的酈商現(xiàn)在統(tǒng)領著長安的宮防,其他各人所在的位置也都動不了。
沒人處,劉邦對陳平說道,“你看看你,當初功臣排位時你在前邊,可是打仗就指望不上你。
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就是你們這些個讀書人?!?p> 劉邦正處于心煩的狀態(tài)下,陳平不敢多言,只好在心中腹誹道,
“長樂宮落成之時,不知是誰還夸獎了我們這此儒生堪當治國之用的?”
劉邦好些次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又好些次因著某些緣由訕訕地坐了下去,心中愁腸百結(jié),陳平只得在邊上斂聲屏氣,小心地應對著。
給此時劉邦的焦躁火上添油的非戚夫人莫屬,這段時間隨著代國和趙國的戰(zhàn)報頻頻地送進大殿,戚夫人差不多整天都在大殿處打著轉(zhuǎn)。
陳平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狼狽邋遢的戚夫人,發(fā)髻也不好好地梳,憔悴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還整天紅腫著眼睛,比當年剛從項羽處被放回來的呂雉還要不如。
陳平能覺察到,這是一位慈母對孩子的擔憂,饒是她再不懂時事,此時也恨不能只身前往前線去解救趙王劉如意。
羽書金蘭
謝謝親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