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過的飛快,一轉(zhuǎn)眼,又到了初夏時節(jié)。
李峴從外地再次回到了西京城,禁軍的整編工作算是差不多完成,雖然依然充斥著不少的勛貴子弟,但老弱和冗員的現(xiàn)象大為改觀,至于戰(zhàn)斗力到底提升多少,那就得上戰(zhàn)場才知道了。
李峴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十歲,不僅僅是因禁軍改編工作辛勞,更是李天陽的“戰(zhàn)死”對他的打擊。
李天陽所在的烽燧被攻破,駐守士兵死傷殆盡,等李天賜趕到,陣亡士兵的尸體已經(jīng)被野獸叼走不少,剩下的也被啃咬的面目全非,李天賜以為李天陽跟著陣亡,沒敢隱瞞李峴,但在信中也直言沒有發(fā)現(xiàn)李天陽的“尸體”,有可能被俘虜了。
李峴明白,戰(zhàn)死和被俘虜沒什么區(qū)別,俘虜過去肯定會被充作牧奴,而鐵利汗國苦寒的冬天根本就不是一個牧奴能熬得住的。
可憐的李峴也不敢告訴自己的夫人和女兒,忍著“喪子之痛”苦苦堅持做完了禁軍整編的工作,這才一個人神情落寞地回到了右相府。
李峴回來,一家人自然高興,準備了酒菜為李峴洗塵接風(fēng)。
李峴也沒說什么,喝了幾杯酒,而后將丫鬟家仆全部趕了出去,對著夫人趙氏和女兒李天盈緩緩道出了李天陽“戰(zhàn)死”的事情。
李天盈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反復(fù)跟李峴確認了好幾遍,直到看過李天賜的親筆信后放聲大哭起來。
趙氏則直接暈厥了過去,好在李峴懂些醫(yī)術(shù),這才沒事。
李天盈拿著李天賜的書信,哭的跟個淚人似的,不停地念叨著:“二哥,你怎么就這么命苦啊,連個平平淡淡的日子都過不上?!?p> 一家三口就這樣在房間里失聲痛哭著,外面的丫鬟家仆們則一臉的茫然,甚至連還在右相府擔(dān)任保衛(wèi)任務(wù)的薛騏隔著前后院的院墻都能聽得到。
第二天一早,薛騏按照約定將買好的零食送到李天盈閨房的院門口,卻左等右等也不見李天盈出來,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嘶啞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薛大哥!”
薛騏回頭,只見愛美的李天盈今天妝也沒畫,頭發(fā)也是亂蓬蓬的,神情落寞,兩眼紅腫的嚇人,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薛騏有些不知所措,李天盈一個大家閨秀,按理說不會這樣見一個外人的,但現(xiàn)在她就這樣站在薛騏的眼前。
“天盈姑娘,你這是?”薛騏也不知道什么情況,只好出言想問。
李天盈沒有回答薛騏的問題,而是神情落寞地走到薛騏身邊,看著薛騏手中的零食,忍不住又想起了李天陽,瞬間又是淚流滿面,抱住薛騏哭了起來。
薛騏徹底的不知所措了,只能舉著胳膊,以免右相府的人誤會,但這樣也只能任由李天盈抱著他了。
一向冷峻的薛騏這下也面露尷尬了,只好趕緊勸道:“天盈姑娘,你不要這樣,你先松開我,有什么委屈跟我說說,能幫上你我一定幫你!”
李天盈也感到自己冒失了,這才松開薛騏,哽咽道:“薛大哥,對不起,剛才是我冒失了!”
李天盈這樣子,薛騏那還敢計較什么,忙說到:“是我不好,不該這個時候過來的?!?p> 李天盈接過薛騏手中的零食,輕輕撫摸著,兩眼失神,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許久,李天盈才回過神來,擦了擦眼淚,說道:“謝謝薛大哥了,以后就不麻煩薛大哥幫我買零食了,我從此以后不吃了?!?p> 李天盈說完,轉(zhuǎn)身進了小院,留下一臉問號的薛騏在風(fēng)中凌亂。
接下來一直好幾天,薛騏都沒有看見李天盈從小院出來,他心里竟有些牽掛,有心關(guān)心一下,但也不能直接沖進人家未出閣的大姑娘閨房吧,無奈之下的他只好默默等待。
李峴雖然也很傷心,但身為右相,還是堅持每天到朝堂上班。
這天,李峴來到了皇宮,要求見錢太后。
李峴身為右相,錢太后自然不會不見。
一見面,李峴就將李天陽“戰(zhàn)死”的消息告訴了錢太后。
錢太后也很吃驚,但作為一個太后,她有些懷疑,這會不會是李峴父子借機做的局,以此讓李天陽離開武朔鎮(zhèn)呢?
李峴想到了錢太后肯定會疑心此事,隨將李天賜的親筆信和唐攸之的戰(zhàn)報一起交給錢太后。
錢太后仔細看完,沉思良久,才說道:“沒想到天陽這孩子如此薄命,事已至此,也不必隱藏了,回頭讓皇帝下個嘉獎的旨意,右相該怎么操辦喪事就怎么操辦喪事吧?!?p> “老臣謝太后!”這也是李峴來找錢太后的原因,李天陽“死無全尸”,若是還不能得到光明正大的祭奠,他這個父親會覺得愧對自己的兒子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右相府搭起了靈堂,皇帝蘇巖也下了旨意,追贈李天陽驍騎尉,親朋好友意外之余,也紛紛前往右相府祭奠,一時間整個西京城都知道右相家的公子“戰(zhàn)死”了。
消息很快傳到宮中,蘇嵐有些無法接受,也忍不住大哭了一場,隨后跑到了錢太后那里詢問。
“這是真的嗎?李天陽真的被你流放到了武朔鎮(zhèn),然后死在了那里?”一見面,蘇嵐就迫不及待地向錢太后證實。
錢太后點點頭,說道:“是真的,唐攸之和李天賜都證實了此事,李天賜我不清楚,唐攸之絕對不敢說謊的?!?p> 蘇嵐忍不住鼻子一酸,紅著眼圈指責(zé)道:“母后,這都是您的錯,若不是您,天陽又怎么會遭此不幸!”
錢太后有些不悅:“母后這不全是為了你好,若不是他,你又豈能遇險,這樣的人必須不能跟你在一起!他戰(zhàn)死沙場,那是他的選擇,母后只是讓他在武朔城待著,他偏偏要來到外面做個戍堡的堡長,這是他自己的命,怪不得母后!”
蘇嵐忍著眼淚搖了搖頭,大聲說道:“什么是他自己的命,還不是你們逼的!”
“放肆!”錢太后有些生氣了,指著蘇嵐說道:“你以后不許再惦記他,奚萬全還在惦記你呢,母后還不知道要怎么應(yīng)付他呢?!?p> 其實錢太后根本不用考慮怎么應(yīng)付,因為已經(jīng)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