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要有光
拿起竹刀,緩緩起身。
世界隨著楚子航陷入更加深沉的夢境而完全變化。
他的夢太過特別,在這尼伯龍根空間中,再也沒有第二個夢境能與之相容,它們都太過渺小而卑賤——所以高大的教學樓消失了,樓前的小花園消失了,不遠處的辦公樓消失了,關于仕蘭中學的一切都消失了。
所有還醒著的人,都來到了那個永恒的雨夜。
所有的尼伯龍根獵犬匯聚在一起,共同構成雨幕中高大而沉默的身影。糾纏著蘇曉檣的血肉將她高高抬起,懸至半空,其中一部分化作一根懸在她的心臟前的長槍,長槍的后柄不斷延伸,直至被那高大的身影握在手中。
路明非只有仰頭才能一睹那奇怪身影的全貌,一匹穿著甲胄生有八只蹄子的巨大戰(zhàn)馬以及其上暗金盔甲與灰袍包裹的高大人形生物。
路明非唯一知曉擁有八條腿的馬,其名為斯雷普尼爾,是阿薩神族的眾神之王奧丁的坐騎。
相傳在那亙古時代,阿薩神族們與巨人化身的工匠達成交易,卻又卑劣的試圖毀約,詭計之神洛基化作母馬勾引了工匠用來搬運石料的神馬斯瓦迪爾法利,令他無法按照工期建好城墻。而斯雷普尼爾就是這場詭計的產物,它是洛基化身的母馬與神馬斯瓦迪爾法利誕下的孩子。
“奧丁都出來了,至于嗎……對付高中生搞這么大的排場?!甭访鞣怯眯渥硬亮税涯?,抬頭看向更遙遠的天空,月亮高懸與濃云之上,月光透過森森雨幕,如同無數砸向大地的銀針。
“這雨好真,一眼丁真。不愧是楚子航學長,別人的夢還是集成顯卡,你的就已經是4090ti了?!弊匝宰哉Z間隨手揮舞竹刀,刷的濺起一地水花。
路明非沒有其他選擇,他不可能丟下推開自己的蘇曉檣獨自離開,就和在那個陰暗的礦洞里一樣。
他只能去戰(zhàn)斗。
磅礴的大雨將他的衣服徹底浸濕,讓他感到冰冷而沉重,鞋子也被浸透,每邁出一步都會牽連起無數水滴。
但腳步還是越來越快。他知道那柄懸在蘇曉檣胸前的長槍名為昆古尼爾,戰(zhàn)栗與貫穿之槍,閃電與流星之槍,永恒之槍。
它貫穿一切,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除非它還未刺下。
奮力躍起,竹刀麾下。
昆古尼爾并沒有如預想中的那般被斬斷,縱使是低賤牲犬構成的虛影,它依舊擁有永恒之槍的威嚴。竹刀被彈開,一股沖擊力將路明非打飛出去,最后狠狠摔落在地,劇痛讓他不禁流出眼淚。
太難了,這太難了,這根本不是他能做到的。
那可是奧丁,是神啊。
劇本有問題吧,難度曲線不合理吧,路明非掙扎著起身。
“是你?”眾神之神的聲音沒有語調沒有起伏,低沉緩慢,仿佛來自遙遠過去的回音。
“你來到此處,以此種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來尋找妄想中的權柄嗎?”昆古尼爾鋒利的槍尖終于從蘇曉檣胸前移開,指向路明非的頭顱。
蘇曉檣摔落在地,纏繞著她的血肉回歸到那八足巨馬的身體。
她趴在地上,被雨淋濕的身子不斷顫抖,在巨大的斯雷普尼爾與奧丁面前顯得格外嬌小而無力。
路明非?他為什么還在這里,快走啊,你為什么不走啊。蘇曉檣看著不遠處的少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她想對他說些什么,她想罵他,告訴他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逞什么能啊,她想告訴他,她不需要他來保護,他沒有必要像個唐吉坷德一樣沖向注定不可戰(zhàn)勝的風車。
可最終,她卻什么也沒說。
“這種話真是無論誰說都讓人覺得中二到尷尬,就連神也不例外啊。”
什么狗屎權柄,誰稀罕啊。路明非再次起身,也不管什么劍道架勢了,雙手高舉竹刀,大喊著向前沖去。
不遠處的半空中,巨力將雨幕撕開一道口子,足以噸計的雨水被裹挾著,以昆古尼爾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不斷疾旋的錐子。
瘋了似地向前奔去的路明非在那力量構成的巨物之前是如此的渺小。
竹刀觸碰到那由雨水構成的錐子的瞬間,刀頭便瞬間被那磅礴的扭曲力絞的粉碎,隨后的部分亦扭曲崩解,一節(jié)節(jié)一層層地炸開,最后只剩下路明非血肉模糊的手掌。
啪嗒。
一聲清脆的響指,讓正在發(fā)生的一切陷入停滯。
突然出現的少年撥開懸停的雨幕,來到路明非身邊,輕輕抓起他的衣角,將他往后拖了十來米。
“好暗啊,哥哥。”
“還記得我說過的嗎?如果需要光的話,你只需要說要有光就可以了?!?p> 啪嗒。
時空再度流轉。
路明非先是一愣,繼而不自覺地開口道:
“要有光?!?p> 萬鈞雷霆劃破濃厚的雨云,狠狠地砸向那被雨水包裹的昆古尼爾,炫目的白光帶著無窮熱力瞬間將雨水汽化,接著雷電如毒蛇般迅速順著昆古尼爾向著奧丁奔去。
眾神之神發(fā)出一道憤怒的沉吟,猛地揮手,試圖將那向他撲來的電弧打散。
可那電弧的力量卻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也高估了此時這具由尼伯龍根獵犬構成的身軀,手臂被電弧擊穿,接著瞬間爆開,昆古尼爾隨著掉落在地,下一秒便化為腐敗血肉,沉積在地面。
“莫要為夢境的勝利沾沾自喜,你的時代永遠不會到來,永遠?!?p> 一塊又一塊腐肉從奧丁身上脫落,所有夢境都開始剝落,真實一點一點從褪去的夢境概念中浮現。
摩托車急停在仕蘭中學門口,保安正趴在保安室的桌子上呼呼大睡,騎手扶著護欄,輕輕一躍便走進校園。
“尼伯龍根空間已經消失,消失原因不明,中心坐標能確認了嗎?!壁w吉婭小聲說道。
“能確定了,爆發(fā)的源點在教學樓三樓,東側盡頭的教室?!彼{牙耳機里傳來王愛思的聲音。
“確定傷亡情況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喂。趙姐,這不太好吧……”
趙吉婭沒有理會王愛思,她已經迅速奔至教學樓樓下,稍微一頓后,身子輕輕躍起,三兩下便順著排水管道和空調外機爬到三樓。
在她看來,比起確定傷亡情況,迅速抓到這件事的元兇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