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云天影之事,馬狂驢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逛街的興致也被打斷。此刻閑下來,他便又無所事事,打算繼續(xù)出去溜達。
林紫鳶拉住他,詫異道:“公子不困倦么?”
“老夫這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馬狂驢搖頭,轉(zhuǎn)身又要往外走,林紫鳶卻是沒有松手,“還有什么事么?”
“公子還要出去?”
“對??!”
林紫鳶看了他一會,才道:“我和安然妹妹可否同去?”
安然搖頭:“姐姐陪先生去就好,安然身份敏感,不便外出?!?p> “你要是不困,老夫自然是歡迎之至?!庇袀€先天高手當保鏢,他哪里會拒絕,“不過,你得換上男裝,或者帶上斗笠把臉遮住?!?p> 林紫鳶詫異:“為何?”
“老夫覺得吧……”馬狂驢摸著自己的下巴,頗有一副贊嘆意味:“林姑娘你容貌清婉,風姿綽約,這般出去實在過于驚世駭俗,容易為老夫招來不必要的麻煩?!?p> “噗嗤!公子這是夸我么?”
“老夫只是實話實說?!?p> “那好,公子去外面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
白城大街上并不是特別熱鬧,往來行人也不多,相比于通云府來,可謂是相當冷清。兩人沿著長街慢慢而行,遇到什么感興趣的攤位,就停下來看看,卻并不久留。
馬狂驢身為“信息時代”過來的人,對古代這些東西自然是瞧不上眼,早已沒了初來乍到的好奇。他之所以喜歡在街上閑逛,無非是身為玩家的習慣,企圖觸發(fā)一些“日?!比蝿?wù)。
走著,走著,兩人來到一家鐵匠鋪,林紫鳶停住腳步,黛眉微微蹙起。
馬狂驢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鋪子里,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不禁好奇問道:“怎么了?這里有問題么?”
林紫鳶輕輕搖頭,邁步走進鋪子,一個伙計快步迎來:“公子有何需要?本店兵刃皆出自段紅炎大師之手,十八般武器樣樣齊全,并接受奇門兵刃的私人訂制。”
“我想看看貴鋪最好的寶劍!”
林紫鳶將“最好”二字咬得極重,似乎是意有所指。
伙計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連連點頭將她引入內(nèi)廳,并取出來一個精致的木盒。倒是他身后那名打鐵的漢子,敲擊鐵胚的錘子稍稍停頓了一下。
林紫鳶沒有理會木案上精美的木匣,對那兀自打鐵的漢子道:“我想看貴鋪最好的寶劍!”
“公子,這就是本鋪最好的寶劍啊!”
伙計詫異的看了看她,將案子上的木匣打開,露出里面一把裝飾精美的寶劍:“此劍名為金煌,由精鐵摻雜金銅鍛造而成,劍長二尺六寸,色澤明耀如金,與公子氣質(zhì)極其相配……”
“我要看貴鋪最好的寶劍!”
這一聲她稍用了幾分劍意,頗有種洞金裂石的鋒銳之意,讓那打鐵漢子手中的鍛錘僵在半空,久久未曾落下。
“還請見諒,那最好的寶劍,并非本鋪所有,也不便示與外人!”漢子將鐵錘放在案子上,緩緩轉(zhuǎn)過身,望向臉色微寒的林紫鳶,以及腦袋錚亮的馬狂驢,“除非……閣下姓林!且修為絕頂!”
林紫鳶眼眸微亮,嫣然一笑:“巧了,在下便是姓林,修為也臻至絕頂!”
漢子看了她半晌,才吩咐那伙計道:“小六!關(guān)鋪打烊!今日暫停營業(yè)!”
“好咧!”
伙計也不問,利落的跑出鋪子,將外面的兵器架搬入鋪子,然后又關(guān)上店門,將一塊兒書有“歇業(yè)”二字的木牌立在門口。待做完這一切,漢子才邀請林紫鳶進入內(nèi)堂,只留下馬狂驢和伙計,在前堂大眼兒瞪小眼兒。
漢子引著林紫鳶進入內(nèi)堂,自地面鋪就的石磚下,取出一個造型古拙的石匣。他也不說話,直接將石匣放在桌子上,并按動上面的機關(guān)。
“咔嚓!”
一聲機簧之音后,石匣自動彈開,露出一柄冰藍色的無鞘長劍。劍身、劍鍔、劍柄渾然一體,仿佛是由某種金屬整體成型,沒有任何接痕。劍上所散的氣息鋒銳無比,便是那漢子也無法抵擋,下意識的后退半步。
林紫鳶信步上前,伸出潔白如玉的素手,輕輕撫摸石匣中這柄怪劍,感受著其上磅礴無盡的劍意。這把劍,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無論是渾然一體的外形,還是其上割裂寰宇的銳意。
她很清楚,自己從未見過這把劍,也從未聽說過,但內(nèi)心深處的感覺愈發(fā)熟悉。當她的手指從劍身上徐徐劃過,那把劍似乎輕輕顫抖起來,散發(fā)出一種藍盈盈的輝光。
“嗡……”
一聲劍鳴響起,鋒銳之意暴漲,讓屋子里的漢子連連后退。
林紫鳶閉上雙眼,輕撫那柄長劍劍刃,細細感受著那種鋒銳至極的劍意。那長劍似乎也興奮起來,不斷散發(fā)出猶如浪潮般的劍意,讓漢子一路退回了前廳。
馬狂驢詫異的望著漢子:“你咋自己出來了?”
“段某修為不濟,不敢多做停留!”漢子看了馬狂驢一眼,黝黑發(fā)紅的國字臉上,此刻已經(jīng)沒了半點兒血色:“段家為恩公守護這把神劍,已有數(shù)代之久,如今終于完成了當初的承諾!”
漢子拱手虛拜:“段家列祖列宗,不肖子孫段紅炎,終于不負所托,于今日等到恩公后人,將神劍物歸原主!段家從今日以后,便重獲自由,不必在江湖上隱姓埋名了!愿諸位先祖在天之靈,保佑我段紅炎能將段家的輝煌重現(xiàn)于世,萬代繁榮!”
馬狂驢見他這幅模樣,也猜出了個大概,索性不再理會,打算親自進去瞧一瞧。
漢子連忙阻止:“閣下且慢!此刻后堂劍意磅礴,等閑之輩貿(mào)然靠近,恐有性命之虞!依段某之見,還是等那位林公子降服神劍,自行出來的好……”
“你看老夫是等閑之輩么?”
馬狂驢不待他說完,便開口打斷,寬大的袖子一甩,就走向了后堂。開玩笑,自己戰(zhàn)斗力不足,境界卻很高??!六欲迷魂陣都不怕,還怕這區(qū)區(qū)劍意?正想著,就覺得自己臉皮有些生疼,像是正被人用小刀凌遲一般。
“你說的不錯……”他尷尬的退回原位,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皮,見手上沒有鮮血,才長長松了口氣:“這劍意真是夠霸道的……”
漢子幸災(zāi)樂禍的看著他,但并未出言譏諷:“閣下與那位是什么關(guān)系?師徒么?”
馬狂驢搖頭,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朋友。”
“那位是絕頂高手,看起來卻十分年輕,想來應(yīng)該與閣下一樣,會某種駐顏秘術(shù)吧?”
馬狂驢一挑眉:“何以見得?”
“閣下看起來不過弱冠之年,卻自稱為老夫,想來也是駐顏有術(shù)的高人?!倍渭t炎自以為是的咧嘴而笑,“江湖傳聞冰月宮的鎮(zhèn)派絕學《天雪神訣》,具有返老還童的神奇功效,想必閣下與那位便是修習過此絕學吧?”
“閣下倒是慧眼!老夫與那應(yīng)蒼雪亦是故友,自然有修習過此訣?!瘪R狂驢滿眼贊許,順口胡謅道,“之后,老夫便將此訣傳授于后堂那位,共享青春不老!”
“原來如此!”段紅炎點頭,拱手行禮道:“見過前輩?!?p> 馬狂驢擺手:“好說!好說!”
段紅炎一番試探下,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就不再刨根問底,而是隨意的東拉西扯起來。
馬狂驢對段家之事不太感興趣,畢竟就是個打鐵的,再牛批也是被吸血的那一波。他“生前”就是搞機械的苦逼男,跟鑄造、鍛造、機加工打了一輩子交道,已經(jīng)有點兒厭煩了。
大概一炷香功夫,屋子里彌漫的鋒銳之意漸漸退去,沒一會兒便消散于無形。馬狂驢止住話頭,與另外兩人不約而同的轉(zhuǎn)頭望向后堂,便見一身公子哥裝扮的林紫鳶,提著一把冰藍色長劍緩步行出。
林紫鳶持劍抱拳:“多謝!”
段紅炎回禮:“公子無須多禮,林祖曾對我段家有大恩,守劍是段家對恩公唯一的報答。如今此劍重歸于公子,段家也算是完成當初誓言,了卻這段因果?!?p> 林紫鳶點點頭:“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攪擾先生清凈了,告辭!”
“不送!”
伙計打開鋪子的門,兩人并肩行出,沿著長街往回返??删驮谶@個時候,迎面跑來一個白色身影,動作迅靈巧,堪比二流武者。
馬狂驢定睛一看,見來人體態(tài)綽約、青絲柔順、容貌秀麗,頗有些眼熟。正待仔細辨認一番,卻見林紫鳶輕輕抬臂,一指便點在了那白衣少女的后頸上!
詭異的是,那少女并無任何反應(yīng),自二人身旁急速略過,朝著遠處的南門飛奔而去。同時,馬狂驢也想起了少女的身份,正是白城知府的那位千金小姐!
“咦!”
林紫鳶驚訝的看一眼自己的手指,接著便攬住馬狂驢的腰背,帶著他朝那知府千金疾追而去。
雙方一追一逃,頃刻間出了城門,沿著官道一路向南。行出三里之后,那知府千金竟然輕輕一躍,飄然飛上枝頭,踏著樹梢朝遠處深山逃去。林紫鳶窮追不舍,跟著她轉(zhuǎn)進一處山谷,望見一片晶瑩剔透的湖水。
湖岸上有一塊巨石,石上盤坐一戴笠披索的釣者,正不停抖動著魚竿。這似曾相識的一幕,立刻讓馬狂驢認出此人身份,同時也想起沉香閣內(nèi)被應(yīng)蒼雪凍斃的七個妖女,不禁恍然大悟:“釣心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