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鳶看著馬狂驢鼓鼓囊囊的胸口,心中頓時(shí)有些好奇。猶豫片刻,才將手伸進(jìn)他的袍子,將里面的東西取出來。這是一個白色布包,包得很嚴(yán)實(shí),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東西,但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會是何物呢?”林紫鳶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也沒能看出里面包的是何物,“以前從未見過馬公子把玩此物,看來應(yīng)該是最近得到的東西……不會是那妖人身上的東西吧?”
林紫鳶瞪大眼睛,越看越覺得甚是相像,頓時(shí)氣得在馬狂驢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伤]有任何反應(yīng),這讓林紫鳶又有些暗暗擔(dān)憂,心中氣惱也就消了大半。
“既然你想要,那就留著吧……”林紫鳶舒了口氣,將布包重新塞回馬狂驢懷里,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微笑,“馬公子,你壞肚子之事也是騙我的吧!咯咯……你真是個混蛋!”
林紫鳶就這樣一直看著他,一直自言自語的說著話,時(shí)而巧笑嫣然,時(shí)而愁眉不展,時(shí)而猶豫悲傷,時(shí)而憤恨不已……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傍晚。她起身在附近的林子里獵了只山雞,收拾干凈后放在篝火上炙烤。誘人的香味漸漸飄散,鉆入馬狂驢的鼻孔,讓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咦?竟然是烤山雞?可以啊!”馬狂驢連忙起身,走到距離她尺余遠(yuǎn)的位置坐下,“林姑娘,不錯嘛!你這燒烤的手藝越來越厲害了!你看不如這樣,等你報(bào)了大仇,咱們到京都開一家燒烤店,肯定會生意興??!”
“咱們……一起?”林紫鳶雙眸一亮,往他身旁湊了湊,“好呀!到時(shí)候你負(fù)責(zé)串肉,我負(fù)責(zé)燒烤……”
“停!停!?!瘪R狂驢連忙打斷她的話,看著近在咫尺的俏臉,慌忙后退稍許,“老夫只是入股,到年底拿分紅就行了!至于那些瑣碎之事,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林紫鳶注意到他的動作,臉上笑容頓時(shí)一僵,眸子也冷了下來:“馬公子,你這般幫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馬狂驢皺眉,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識時(shí)務(wù)”,便又往她跟前湊了湊:“當(dāng)然是為了學(xué)武功啦!若非林姑娘悉心教導(dǎo),老夫怎么會有如今這般身手呢!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說著,馬狂驢就“噗通”一聲跪在林紫鳶跟前,鄭重的拜了下去。林紫鳶卻是面色難看,冷著聲音說道:“師父?馬公子不是對外人說,我是你的至交好友么?”
“呃……這個也沒錯!亦師亦友嘛!”
“好一個亦師亦友!”林紫鳶正要發(fā)作,卻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馬狂驢焦糊的后腦勺,笑靨如花道,“乖徒弟!快快起來!你我?guī)熗街g,不必在乎這些俗禮?!?p> 馬狂驢被林紫鳶這番操作弄得一激靈,心中頓覺不妙,連忙起身又坐回她身旁,嬉皮笑臉道:“哎呀!林姑娘認(rèn)真啦!哈哈……老夫開玩笑的!老夫這快一百歲的人了,怎么可能拜你個小姑娘當(dāng)師父呢!”
“噗嗤——”林紫鳶見他這幅無賴模樣,心中不快去了大半兒,頗有些得意的笑道,“哎呀!馬公子!是你當(dāng)真了呢!我也是開玩笑的!咯咯咯……好啦!山雞應(yīng)該熟透了!”
林紫鳶撕下一條雞腿遞過去:“喏!嘗嘗熟了沒有!”
馬狂驢尷尬接過,另一只手習(xí)慣性的抓了抓腦袋,卻正好摸到頭發(fā)焦糊的地方,不由微微一怔:“林姑娘,老夫這后腦勺兒怎么了?為何摸起來有些不對勁兒?。 ?p> “馬公子忘了么?之前公子為救我,將我撲倒在地,用的身體遮擋那團(tuán)火光。公子身穿那件‘新手裝’,身上倒是沒什么大礙,只是后腦被火焰灼燒,起了好些水泡……這會兒還疼么?”
“水泡?”馬狂驢摸向后腦,茫然搖頭道,“沒什么感覺啊?你不是看錯了吧?”
林紫鳶將烤山雞放在一旁,起身來到馬狂驢身后,扒開他焦糊的頭發(fā):“你肯定沒摸對地方,低頭!我?guī)湍憧纯础??真的沒有!”
林紫鳶在他后腦的頭發(fā)里撥弄老半天,才滿眼不可思議道:“怎么可能呢?剛才明明……”
馬狂驢埋著腦袋,一邊兒啃手里的雞腿,一邊兒說:“你肯定看錯了”
“或許吧……”林紫鳶滿臉疑惑的坐回原地,拿起山雞繼續(xù)烘烤,“一會兒吃完,我?guī)湍惆杨^發(fā)修整一下。如今這幅樣子,實(shí)在是有點(diǎn)兒太難看了些……”
“好??!老夫決定剃個光頭!有勞林姑娘!”
“……”
一只山雞,很快就被兩人吃了個干凈。夜長無事,兩人便又圍著火堆閑聊起來。大多數(shù)時(shí)候,都是林紫鳶在講,馬狂驢在聽。她講述自己的童年趣事,講述林家大院里的亭臺水榭,講述梁岳府城的車水馬龍,講述那些孤傲清高的江湖豪俠……
馬狂驢只是靜靜的聽著,頗有一種過去玩游戲時(shí),聽NPC講故事的既視感。直到她講得累了,才拿起水囊飲一口清水,笑著說:“馬公子也跟我說說,你的家鄉(xiāng)是怎樣的,兒時(shí)又有過怎樣的趣事?”
“我?”馬狂驢愣了一下,皺眉陷入回憶:“我的家鄉(xiāng)嘛……估計(jì)說了你也聽不明白,還是說說我的童年吧!我的童年……有些模糊了,實(shí)在是過去太久,我還是給你唱歌吧!”
說著,馬狂驢也不管她是否愿意聽,便扯開嗓子高歌起來:“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操場邊的秋千上,只有蝴蝶還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xué),等待游戲的童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長大的童年。”
寂靜的夜里,歌聲輕輕回蕩,林紫鳶雙手托著下巴,靜靜看著火光映照下的男子,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甜蜜。他每一個音調(diào),每一個句歌詞,都是那么的特別,那么的陌生,卻又那么的讓人陶醉……
有時(shí)候,林紫鳶總在想,上天讓她遇到的這個男子,或許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否則,他的一切一切,為何都讓人難以理解,無論是他的一言一行,還是他動人的歌聲,都那么的不拘一格,瀟灑任性。
馬狂驢唱完了,林紫鳶這一次卻沒有鼓掌,只是用雙手撐著下巴看他,似乎癡了般。直到馬狂驢伸著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不錯!很好聽!”林紫鳶站起身,伸手捋了捋他后腦的長發(fā),“好啦!該給你修整頭發(fā)了!你確定剃光頭么?”
馬狂驢坐正身子:“當(dāng)然!”
林紫鳶抽出清風(fēng)劍,捏起他的一縷長發(fā)輕輕割斷:“馬公子剛才的歌聲里,有好多地方讓人聽不懂呢!”
“哦?”
“比如黑板和粉筆,從未聽說過的東西?!?p> “嗯,這是很久以前,老夫小時(shí)候上學(xué)……就是去讀書時(shí),老師……就是師父,會用白色的石膏筆,在黑色的板子上寫字,教小孩子讀文識字。老夫那個年代,師父都用這種方法教書?!?p> “馬公子不是不識字么?”
“也不是不識字,而是不識大安國的字。老夫家鄉(xiāng)的字與大安國的字有點(diǎn)兒淵源,但差別實(shí)在太大,只有部分字能認(rèn)出來?!?p> “原來如此……”林紫鳶恍然點(diǎn)頭,又問道:“那諸葛四郎和魔鬼黨呢?聽起來好像是兩個人的名字……對了!還有那個隔壁班的女孩兒,應(yīng)該很漂亮吧?”
“諸葛四郎和魔鬼黨都出自一本圖文兼?zhèn)涞墓适聲俏娜讼胂蟪鰜淼?,并不是真的……至于那個隔壁班的女孩兒,應(yīng)該漂亮吧……”馬狂驢說到這里,忽然覺得后頸有點(diǎn)兒發(fā)涼,于是連忙改口,“不過,她肯定沒有你漂亮,畢竟是個小女孩兒,誰知道長大以后會是何等尊容……”
“馬公子又胡說八道了?!?p> “老夫向來心直口快,想必林姑娘是知道的!”
“咯咯……”
“對了,等到了白松城,林姑娘有何打算?”
“沒有。”林紫鳶手上的動作一頓,臉上閃過悵然之色,“鐵無情手中那奇門器械,威力實(shí)在太大,若非馬公子救助,我怕是會身受重傷。鐵無情只是封魔宗三十六分舵舵主之一,身手也只能排在中游,對他我尚且不能輕松取勝,對上宗主怕是就更沒有希望了?!?p> “那林家的劍譜呢?你依舊沒有參透么?”
“哪有那么容易,如父親那般絕世人物,參悟大半生也只能窺得劍譜上半分真意,我又何德何能將之悟透呢?”
“林姑娘何必妄自菲???只八年時(shí)間,便從二流高手臻至超一流,怕是這大安國的絕世天才也難以辦到吧!老夫倒是覺得,以姑娘這般卓絕天賦,遲早會踏入先天絕頂高手之境,到那時(shí)再參悟這劍譜,想必會事半功倍!”
“馬公子說笑了,我如今這等成就,你再清楚不過!若無特殊機(jī)緣,怕是此生便止步于此了?!?p> “竟說喪氣話!若你不能參透,不是還有老夫么?等咱們回到白松城,老夫找一處幼學(xué)堂學(xué)認(rèn)字。待老夫?qū)W會后,幫你一塊兒參悟!”
林紫鳶停下手中動作,蹲下身認(rèn)真看著他:“馬公子,你不是說笑吧?你?去幼學(xué)堂?”
“不妥?”
“……”
林紫鳶沒說話,想象著一個光頭男子,坐在一群孩子中間,搖頭晃腦朗誦童謠的畫面,心中惆悵之意一掃而空。
“不知白松縣有沒有合適老夫的幼學(xué)堂……”
聽到他這句話,林紫鳶眼眸一亮,突然想到了大安國的一位奇人。此人名為沈令先,十二歲時(shí)便高中狀元,被圣上欽點(diǎn)為翰林院學(xué)士。可入職不到半載,他便以盡孝為由,向圣上請辭歸鄉(xiāng)。之后,他回到白松縣,在城內(nèi)開一座幼學(xué)堂,教縣內(nèi)孩童習(xí)文識字。
沈令先雖無官職,但在文壇極負(fù)盛名,便是大林州知州駕臨,也常以晚輩自居,其才學(xué)可見一斑。若她能拜沈夫子為師,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悟透劍譜,從而踏入先天之境。
思及至此,林紫鳶重重點(diǎn)頭道:“好!等到了白松縣城,我便與馬公子一同去幼學(xué)堂,習(xí)文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