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司機(jī)帶帶我

　　馬麗萍電話接的很快，第一句話就是：“我正準(zhǔn)備找你呢?！?p>　　聽得出來，她語氣很急躁。

　　陳亞之笑道：“去你別墅還是別的地兒？”

　　馬麗萍沒有理會他的玩笑，道：“你在哪里，我來接你。”

　　陳亞之道：“我也正好要找你呢?！?p>　　馬麗萍道：“你那邊零件被鎖定的事情，我都知道。不過暫時(shí)，我也沒有權(quán)限解鎖。當(dāng)前，先解決我的事情吧?！?p>　　陳亞之道：“我現(xiàn)在在超霸模具廠這里，你來接我前，先接一下老楊。”

　　馬麗萍疑惑道：“為什么要接老楊？我們今晚要說的事情，我覺得他在場并不好?！?p>　　陳亞之道：“三人行，必有我?guī)?。今晚的那個老師，就是老楊。你的問題要想解決，必須有老楊才行?！?p>　　馬麗萍雖然有疑惑，卻還是答應(yīng)道：“好，那我先去接老楊，然后去超霸模具廠接你，估計(jì)半個小時(shí)到?！?p>　　陳亞之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表示今晚無法回家。

　　李美自然又說他是不著家的討債鬼，同時(shí)，又叮囑他注意安全。

　　抽了兩只煙的功夫，馬麗萍開著車到了超霸模具廠門口。

　　上車時(shí)，看到老楊坐在車子后排。跟他打了個招呼道：“老楊，不好意思，大晚上的還把你從被窩里拉出來?！?p>　　老楊擺了擺手，渾厚的聲音道：“不打緊，我其實(shí)已經(jīng)在家睡了一覺，正在看電視呢。年紀(jì)大了，睡眠沒有以前好了，出來也沒什么事兒?！?p>　　陳亞之對著馬麗萍道：“去如城中學(xué)，咱們邊吃邊聊?！?p>　　馬麗萍疑惑道：“去那里有什么吃的？”

　　陳亞之沒理她，反而對老楊道：“老楊，咱們待會搞點(diǎn)宵夜啊。那邊的烤饅頭干，很好吃的。”

　　馬麗萍道：“饅頭干？那是啥？”

　　老楊道：“饅頭干也算是如城的一個特產(chǎn)了。我們小時(shí)候，過年吃一頓饅頭干，就覺得很幸福了。”

　　馬麗萍專心地開車，心里也犯嘀咕。老楊那么木訥的一個人，怎么今天話這么多。

　　到了如城中學(xué)門口，馬麗萍隨便找了個空地兒停車。

　　陳亞之將三人帶到街邊一個燒烤攤前，點(diǎn)了烤串和啤酒。

　　馬麗萍皺著眉頭道：“這里衛(wèi)生嗎？”

　　老楊這個時(shí)候道：“馬總，烤饅頭干，就得這種小店才地道。放心吧，偶爾吃一次沒關(guān)系的?！?p>　　陳亞之附和道：“就是，我之前每次放假，都要來這里吃上幾片才回家的。”

　　不一會兒，燒烤陸續(xù)端了上來。

　　三個人碰了個杯子，陳亞之盡找如城的一些典故聊。

　　老楊被他說得興起，也越來越開心，啤酒喝得也越來越多。

　　喝了大概三瓶時(shí)，老楊臉已經(jīng)漲紅，大著舌頭道：“看不出來，你年紀(jì)輕輕，居然還知道咱們?nèi)绯沁@么多東西?！?p>　　陳亞之嘿嘿笑了笑，心說，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估計(jì)就得倒下了，該說正事了。

　　道：“老楊，你在桃園玩具廠干了多久了？”

　　馬麗萍心里也咯噔一下，看了一眼陳亞之。這話鋒轉(zhuǎn)得也太生硬了。

　　老楊卻沒有太在意，道：“我今年四十一歲，二十歲成家。一開始跟著人倒賣白酒，后來桃園玩具廠在90年成立，我就來這里做模具師傅了，如今已經(jīng)十二年了?！?p>　　陳亞之隨口道：“那是有些時(shí)日了?！?p>　　老楊道：“那會馬總年輕著呢，往廣深那邊運(yùn)玩具，常常要帶上三四個小伙子，一起跟車。

　　“要不遇上劫道的，就打不過。有一次，我跟著去了，半路上遇上劫道的，被人砍了一刀，現(xiàn)在傷疤還在呢?！?p>　　他也不管馬麗萍在旁邊，撩起衣服，指著后背一個刀疤。

　　陳亞之瞬間對老楊肅然起敬，沒想到這個忠厚老實(shí)的人，居然也有這么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兩人感嘆了一句，喝了一杯酒。

　　陳亞之忽然問道：“老楊，咱們現(xiàn)在廠子里，還有跟老馬總一起跑江湖的嗎？”

　　老楊道：“有，質(zhì)?？频膮沁B生，物流科的葉枝開，當(dāng)時(shí)都是一起闖過的?！?p>　　陳亞之道：“那他們現(xiàn)在都是領(lǐng)導(dǎo)了？”

　　馬麗萍聽到這里，大致明白了陳亞之的用意。

　　老楊跟著這個廠子一起成長起來的，那么這個廠子的一切，他基本都知曉。

　　自己先前也跟他談過話，知道了老楊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木訥，其實(shí)對所有事情，都門清。

　　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張去留圖，不禁微微臉紅。那個不過是自己憑著個人的判斷，所做出的評價(jià)。

　　對于一個人私底下的真實(shí)狀態(tài)，則一無所知。

　　但是老楊跟這個廠子經(jīng)歷了那么多風(fēng)雨，自然對一切都了如指掌。

　　趁著老楊去上廁所的間隙，從包里掏出組織結(jié)構(gòu)圖，悄悄遞給了陳亞之。

　　陳亞之伸手接過，一臉懵逼，這是考卷嗎？

　　打圈打叉，旁邊還有評語。

　　馬麗萍悄聲道：“這個是公司的組織架構(gòu)圖，你待會跟老楊逐個打聽一下?！?p>　　陳亞之正愁不知道名字，他本來打算按照質(zhì)保物流采購銷售這種部門來一個個問的。

　　現(xiàn)在有了這張架構(gòu)圖，說起來自然簡單得多。

　　不過，這上面的圈圈和叉叉是怎么回事兒。2002年，圈圈和叉叉還是很正常的意思吧。

　　看著馬麗萍羞紅的臉，暗叫一聲，臥槽，這么要的嗎？

　　正要確認(rèn)，老楊已經(jīng)回來了。

　　陳亞之看著組織架構(gòu)圖，這才知道老楊的全名，叫做楊寶才。

　　在他的名字旁邊，寫著：忠厚能干，木訥，不善言辭，可留，難堪大用。

　　不禁冷笑一聲，小姑娘太嫩，就得老楊這樣的人才能大用。

　　陳亞之道：“老楊，咱們質(zhì)?？偙O(jiān)怎么不是吳連生？按理說，一起打拼過的，應(yīng)該更容易上去才是啊。”

　　老楊嘆了口氣，眼睛定定看著面前的饅頭干，一臉傷感，指著饅頭干道：“當(dāng)年，我們一起出門，帶的干糧就是這個饅頭干。”

　　馬麗萍看了一眼陳亞之，眼里滿是佩服。居然特意來吃饅頭干，好讓老楊追憶崢嶸歲月，屆時(shí)再順勢打聽情況。

　　這一招太妙了。

　　其實(shí)陳亞之也覺得驚奇，他帶老楊來吃這個，只不過是覺得老楊是一個樸素的人。

　　樸素的人一般念舊。

　　但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勾起了老楊的這么一段舊日回憶。而這，對于接下來的談話，自然是大大的有利。

　　老楊突然干掉一杯啤酒道：“后來咱們廠子越來越大，業(yè)務(wù)越來越繁忙。

　　“老馬總想要的也就越來越多，我們的話，他常常聽不進(jìn)去。后來，干脆也就不叫我們商議了。

　　“后面上來的一批人，都極力討好他。雖然熱血，但是能力卻總是欠缺了些。

　　“好在，老馬總之前奮斗下的底子都還在，這些年也都半死不活，勉強(qiáng)活著。只是我們這些跟他一起奮斗的老人，卻漸漸地跟他越走越遠(yuǎn)了?！?p>　　陳亞之聽出，這也是老一輩人成功的老毛病了。

　　年輕時(shí)，憑著一股子闖勁，打下一片江山。后面就以為自己真的是天選之人，能夠呼風(fēng)喚雨，而漸漸地失卻了初心。

　　老楊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咱們目前廠子的管理層，能夠留下來的人，并不多?！?p>　　陳亞之瞬間清醒，看著老楊通紅的臉，眼睛卻閃爍著精光。

　　他想到一個職業(yè)，老司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