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忽悠
儀具從何而來，趙知來想了一下，找到一個借口。
而此借口還涉及當(dāng)朝首輔溫體仁。
很多人說溫體仁是奸臣，其實，要辯證地看待歷史問題，另外，還要考慮史書作者的立場。
但不可否認(rèn)，溫體仁培植朋黨，加重了黨爭，又為鞏固地位，打擊異己。
讓崇禎年間的局勢進一步糜爛。
崇禎六年，溫體仁搬倒內(nèi)閣首輔周延儒，取而代之。
后來更是要將危及其地位的朝臣一一剪除。
像文震孟，因講《春秋》得到崇禎青睞，讓溫體仁忌恨不已，于是他表面阿諛奉承，背后打小報告，使文震孟被逐出朝廷。
溫體仁并沒有就此收手。
又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文震孟的莫逆之交鄭鄤。
崇禎八年，溫體仁拉攏不成，就上疏彈劾鄭鄤，告他迫父杖母，致其入獄。
而彈劾材料是鄭鄤堂舅聽到的一件往事，說鄭鄤會一種民間的方術(shù)——箕仙幻術(shù)，以此來迫使其父用棍子杖打其母。
只是事情一直查無實據(jù)。
但等到崇禎十二年，仍是因為迫父杖母，鄭鄤被凌遲處死。
按照現(xiàn)代思維，理由相當(dāng)可笑。
然而，它是封建社會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皇城內(nèi)外都盛行鬼神之說。
所以，趙知來的借口就是箕仙幻術(shù)。
它又稱扶乩。
信徒進行占卜活動，請神明上身，傳達其旨意，再解讀出兇吉之象，而箕仙就是神明。
趙知來打算忽悠一番，說他可進入箕仙幻境，與神明溝通。
于是他整理思路，從頭說起。
“至于器具從何而來，跟我頭頂之傷牽涉甚密……”
聽到他頭上也受過傷，兩人頓時專注起來。
趙知來馬上說出了其中的故事。
幾個月前，因為清軍破城導(dǎo)致受傷，他忘記所有事情，甚至忘記自己的誰。
云鬟好奇問他如何又記起自己。
趙知來裝出苦笑的表情，他說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恢復(fù)記憶，只有部分模糊的印象。
而事情要從被乞丐抓住談起……
“校尉就要殘害如娘，我于心不忍，于是騙他去拿吃食，可那里哪有什么吃食，只要進了那四合院，謊言即刻破滅，又將如何面對？
“校尉可不好相與，做事透著狠厲。
“要是知道我騙了他，那手段可想而知?！?p> 聽得入神，云鬟問道：“那后面怎么了，如何逃得性命？”
趙知來略帶思索地娓娓道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我拼命地尋找逃命之法，然而，窮盡腦力都想象不出辦法，內(nèi)心慢慢地滋生恐懼。
“等踏進四合院，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害怕情緒。
“但我沒有坐以待斃，我忍著恐懼，裝作四處尋找吃食的模樣，企圖躲進旁邊廂房?！?p> 云鬟追著問道：“躲進去了嗎？”
“沒有！”趙知來搖搖頭。
云鬟相當(dāng)失望：“為什么，跑不過他嗎？”
趙知來比了一下距離。
“校尉離我太近，廂房又離我太遠(yuǎn)，沒辦法保證安全，我不敢妄動?！?p> 云鬟緊張地問道：“接下來怎么辦？”
趙知來是在故布疑陣，營造氛圍，再去引出箕仙幻境，那樣就能塑造神秘感，再說儀具從中而來，更讓人信服。
而云鬟確實被故事吸引。
但老者不置可否，任由趙知來發(fā)揮。
“見不到吃食，校尉開始產(chǎn)生懷疑，表情越發(fā)不耐煩。隨著時間推移，我否決掉一個又一個念頭，后背都冒出冷汗。
“而校尉開始瞇著眼睛，露出殘忍的笑容。
“見他抬起手臂，我連忙高喊一聲，瘋狂逃竄。
“我真的能感覺到后面的破空之聲。
“瀕臨死亡，我迸發(fā)出全身的力量，奮力逃亡，期待能逃出升天，不想死！”
云鬟一如既往的緊張：“跑出去了吧？”
“當(dāng)然！”趙知來的眼神變得迷離，“我祈求神明助我一臂之力，然后，看見了一生最奇妙的景象?！?p> 云鬟松了口氣，又變得好奇。
“如何奇妙？”
趙知來輕聲地描繪出那一幕。
“驀然之間，我面前出現(xiàn)一道光暈，發(fā)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如夢如幻?！?p> “??！”云鬟驚叫一聲，“幻境嗎？”
趙知來臉上浮現(xiàn)回憶之色。
“當(dāng)時迫在眉睫，我不清楚是不是幻境，也管不了是不是幻境，只想逃命，所以，我一下子逃了進去?！?p> “進去啦？！”云鬟突然有些羨慕，“那里面是什么樣子啊？”
趙知來搖了搖頭：“哪看得清楚，到處都是霧蒙蒙一片，而且，我也沒有仔細(xì)看，因為光暈還在那里，還得逃命啊，否則，校尉跟進來，下場不好說。”
云鬟期待著下面的劇情：“校尉進去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趙知來的臉色變得古怪：“就怕說出來，你們不太相信?！?p> 云鬟回答得很快：“說吧，我肯定相信！”
而老者只是笑笑，示意趙知來繼續(xù)。
趙知來醞釀片刻。
“我看見了離奇的一幕，校尉剛一跨過光暈，身體頓時變成了兩截，切口極其光滑，可這還不是最離奇之處?！?p> 云鬟真是一位合格的捧哏：“最離奇之處是什么呢？”
趙知來的表情稍顯夸張。
“最離奇之處，上身進入光暈變成枯骨，而且是瞬時之間，那些衣物反倒改變不大，僅僅老舊一些。”
“?。 痹器咴俅误@呼，“肯定是箕仙幻境，凡人不可進入吧！”
趙知來本想慢慢引出箕仙幻境。
誰知云鬟替他說出答案，真是意外之喜。
不過，趙知來裝作不明白的樣子，反問道：“可我能夠進去啊，為什么？”
云鬟馬上想了起來。
“你剛才不是說祈求神明助你一臂之力嗎？”
趙知來仍做懵懂之態(tài)。
“那時候情況緊急，我都是胡亂呼喊，不作數(shù)吧？”
“當(dāng)然作數(shù)！”云鬟很篤定。
然后，她臉上又泛起羨慕之色：“得箕仙青睞之人，那都作數(shù)。”
趙知來帶著疑惑：“我進到箕仙幻境了？”
“肯定??！”云鬟理所當(dāng)然：“要不校尉怎么可能變成枯骨?！?p> 趙知來繼續(xù)問道：“凡人踏進箕仙幻境就變成枯骨？”
云鬟想了一下：“我看過很多古本，倒沒有枯骨一說，只說凡人不可進，否則身死。”
接下來，云鬟強調(diào)一遍：“你別糾結(jié)了，你肯定進了箕仙幻境，不用懷疑哦！”
“真是箕仙幻境??！”趙知來嘀嘀咕咕。
“真是！真是！快說你看見箕仙了嗎？那里面是什么樣呢……”
“沒有看見箕仙！”趙知來否定得很干脆。
“好可惜，”云鬟有些遺憾，“真想知道那些神仙都長什么樣子?！?p> 看樣子，明末少女也喜歡志怪軼事，還沉迷不淺。
見趙知來有些愣神，云鬟催促道：“那箕仙幻境都是些什么景象呢？”
趙知來回過神來，開始編造故事。
“我進幻境不止一次，每次景象都不一樣?！?p> “??！箕仙對你真好！”云鬟的羨慕?jīng)]有消退，“那第一次是什么景象？”
趙知來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顯得很認(rèn)真。
“我第一次進去，等校尉身首異處，總算放心下來，感覺到安全，我才打量四周景象，先前，第一眼印象是白茫茫一片，而這回，倒看出模糊的影子?！?p> 云鬟的聲音緊隨其后：“什么影子？”
趙知來答道：“像是宮殿的輪廓，然后，我再仔細(xì)一觀察周圍情況，發(fā)現(xiàn)處在花園之中。”
云鬟發(fā)出疑問：“不是白茫茫一片？”
趙知來解釋道：“四周有些可見的范圍，視野盡管不大，但還是能夠分辨清楚，就是花園的景致?！?p> “哦！”云鬟輕聲自問，“宮殿、花園……什么地方呢……”
她似乎正在瀏覽記憶，但一時半會沒有什么收獲。
趙知來莫名地感到一陣負(fù)罪感襲來。
但事已至此，他必須編造下去，何況真有光暈，那說不定，幻境或許存在，就是高維生物空間。
甩掉雜亂的念頭，趙知來繼續(xù)編造。
“我看了一下，腳底是白玉石鋪砌的路，路的盡頭就是那座宮殿，我開始往那個方向前進。
“身邊的花草樹木越來越多，視野所及都是姹紫嫣紅，朵朵爭奇斗艷。
“而且，還能聞到一陣陣清香，似乎能夠消除身體的疲憊?！?p> 聽到趙知來的描述，云鬟似乎都陶醉其間。
“真想徜徉在箕仙幻境?。 ?p> 趙知來有些心虛，趕往轉(zhuǎn)移思緒。
“我又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見一座翡翠拱橋，漂浮于兩岸之間。
“水上仙氳繚繞，橋下溪水潺潺。
“水中魚兒晶瑩玲瓏，我只認(rèn)識紅龍睛、鶴頂紅、蘭壽等，其他品種更加神異?！?p> 云鬟好奇問了一句：“魚兒會越龍門嗎？”
趙知來愣了一下，心想云鬟若往翠香轉(zhuǎn)變，那罪過就大了。
“那周圍都沒看見龍門，我繼續(xù)向前，仿佛聽到了陣陣仙樂，不一會兒，周圍的白霧散去，一片宮殿顯現(xiàn)出來?！?p> 趙知來暗自擦了把汗，總算是胡編了大部分，想象那些場景真要了老命。
而云鬟卻不懷疑，聽得神往不已：“進去了嗎？宮殿里都是什么樣呢？”
趙知來幫云鬟回憶一遍。
“我說過，進入幻境不止一次，但第一次，只能進入第一座宮殿?！?p> 云鬟興趣濃厚：“為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趙知來補充道，“或許因為宮殿門上的光字吧。”
云鬟追問到底：“什么光字？”
趙知來現(xiàn)編現(xiàn)說。
“等我一靠近宮殿，門上冒出一列光字，記載我最近行善之事，判定我能否進入宮殿。”
云鬟反應(yīng)很快。
“因為你救了如娘姐姐和毛丫，所以，你能夠進入第一座宮殿？！”
趙知來肯定了她的答案。
“是啊，判定條件就是如此。”
云鬟若有所思：“那第一座宮殿有什么東西？”
趙知來回憶前幾次采購：“衣物、鍋碗瓢盆、洗刷用具、家常美食……
“十袋大米，四石多些，對了，我還拿來不少藥物，如娘、毛丫和黃巡司，都是服了那些藥物，才得以康復(fù)?！?p> 云鬟一下子激動起來。
“你從宮殿得來了藥物，那醫(yī)術(shù)也是得之宮殿吧，那是箕門？”
“是的！”趙知來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老者先前只當(dāng)是在聽故事，但聽到這里，讓他產(chǎn)生不少疑惑，因為物資做不得假，尤其是藥物那一塊，只要打聽一下，就能清楚真假。
那些東西真來自箕仙幻境？
趙知來接著胡編，說越靠后的宮殿，所出物資越好。
醫(yī)術(shù)資料就是從第三座宮殿得來。
云鬟很興奮，追問儀具是不是來自箕仙幻境，從宮那些殿而來。
趙知來最喜歡聽眾腦補，那會讓他節(jié)余很多腦細(xì)胞，于是順?biāo)浦?，說她的想法都對。
“但第三座宮殿并沒有此類器具，據(jù)我推測，如果能夠打開第四座宮殿，那里面應(yīng)該會有?！?p> 云鬟想了一下：“打開條件是不是要行善？”
趙知來更正道：“行善確實是條件之一，但不是唯一……”
拿第二座宮殿來說，它的條件比第一座要多，要復(fù)雜。
它要求趙知來招收部分城民，并免費提供衣食，要求妥善安置橋南鄉(xiāng)民，用以工代賑的方式，給鄉(xiāng)民發(fā)放口糧，讓他們能夠自食其力。
同時，要奪回安州衙門駐地，并維護城內(nèi)穩(wěn)定。
聽見趙知來的介紹，云鬟感嘆，箕仙很是憐憫眾生。
她下意識問道：“為何箕仙不親自扶危濟困呢？”
趙知來順著她思路：“或許神明不得插手凡間之事，天譴不是小事??！”
“嗯！確實不得插手！”云鬟猛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