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后,驕陽似火,一場大雨將春的痕跡徹底抹去。
京郊某處,偌大的房間如同牢籠般壓得人心感沉悶。
房間中蓋在大紅被子里的人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睛。
隨著她的蘇醒,手中似有什么東西滑落。
來不及理會,入眼的一切皆是她前所未見的。
緩緩起身,只覺頭痛欲裂,胃里也有一種翻江倒海痛苦感。
“吳將軍?”說話時嗓子嘶啞的難受,如萬千螻蟻啃噬。
忍著渾身不適,掀開被子下地,視線落在一個白色的瓶子上。
這便是她迷迷糊糊中從手中掉落的東西?
略顯艱難地彎腰將其撿起。
不知這是何物,也看不出它的構(gòu)造。
“安…眠…”一字一字的念著,她不知道這是何物,文字也與她所學(xué)的不甚相同。
環(huán)顧四周,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
我,這是在何處?
她不敢隨意走動,試探性地又喊了聲,“吳將軍?”
回應(yīng)她的只有無盡的孤寂,和墻上滴滴答答轉(zhuǎn)動著的時鐘。
吳將軍去了何處,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環(huán)顧四周,到處張貼著“喜”字,她的身上也穿著大紅色喜服。
努力回想著,她分明記得自己正與敵軍周旋,似乎遭人偷襲,再之后便沒有了意識。
難道這里是敵軍的地盤,北召國太子在她昏迷時強行與她成婚了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心如同墜入寒潭。
在邊關(guān)征戰(zhàn)數(shù)年,終究逃不過和親的宿命嗎?
不知是藥效發(fā)作,還是什么,她無力地跌坐在床邊,手中緊緊攥著白色的瓶子。
視線漸漸模糊,渾身的力氣仿若被抽空,軟軟地向后倒去。
不知過了多久。
房門被人打開,有人從外面進(jìn)來。
但她已經(jīng)沒有意識,只能任由她被人帶走。
——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
夢里她見到了父皇,父皇還是那般慈愛地陪著她……
她還夢到了一個奇怪的房子,那里到處都是她沒見過的東西,她似乎還穿著喜服……
……
再醒來時,她的視線漸漸清晰。
入眼的不是喜慶的房間,而是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和奇奇怪怪的擺設(shè)。
她掙扎著起身,卻發(fā)現(xiàn)手背上扎著一根針,上方連著一個瓶子,里面的液體順著管子流入她的體內(nèi)。
這是什么新的武器嗎?
霎時,心中警鈴大作。
她伸出另一只手,強硬將它拆除,警惕地盯著四周。
這里除了奇怪的擺設(shè),沒有其他人。
懸著的心尚未落地,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以及說話聲。
“萬老您放心,唐小姐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p> 他們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
顯然是沖著這里來的。
唐晚梔不顧身體不適,以極快地速度翻身下床。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房門被人推開。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進(jìn)來。
“萬老,您放心,唐小姐她……”
“唐小姐呢!”
說話的人看著空無一人的病床,臉色瞬間蒼白。
所有人亦是慌了神。
被稱作萬老的人身形微微趔趄,蒼老的聲音難掩顫抖,“快找人??!”
他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紛紛散開,四處找人。
“你們是誰!”
慌亂中,一道低低地聲音響起。
她的聲音不高,又因為昏迷了好幾天,此時喑啞干澀。
所有人停下動作,滿臉震驚地轉(zhuǎn)過頭。
他們要找的人居然就在屋里。
而且!
手里還拿著一把彈簧刀,正抵在萬老的脖子上!
唐晚梔剛剛略微觀察,這位老者似乎威望極高,所有人對他言聽計從。
房間就這么大,她就算不出手,也很快會被人發(fā)現(xiàn)。
與其這樣,她必須先發(fā)制人。
所有人都被她的動作驚呆了,萬老亦是一愣。
“唐小姐,你這是做什么!快把刀子放下,不要傷到萬老!”
他們不敢上前,深怕這個瘋子做出些什么事。
所有人屏住呼吸,倒讓門外的走路聲清晰起來。
莫子洲剛一過來,就看到了這么一幕。
他與方才那些人一樣穿著白衣白袍,顯然是一伙的!
唐晚梔轉(zhuǎn)頭盯著他,眸子微沉,眼里透著殺意,“你們是誰?”
莫子洲與她的眸子對上,心下不由大駭,這丫頭怎么幾日不見,眼神都變得如此犀利攝人了?
很快,他便收起了心中的想法。
唐晚梔喝了整整一瓶安眠藥,能活著便不錯了。
安眠藥的后遺癥有很多,她可能是受到了影響。
在座的都是醫(yī)生護士,慢慢冷靜下也考慮到了這一方面因素。
為今之計,只能先穩(wěn)住她的情緒。
但她一臉敵意的模樣,就算有人想說話,也怕驚著她,誤傷了萬老。
他們不敢出聲,努力想著對策。
莫子洲盯著她放在萬老脖子上的手,發(fā)現(xiàn)她用自己手指抵在刀柄上。
這個動作可能不太明顯,但對刀子極為敏感的莫子洲卻能察覺到,她這顯然是怕傷到萬老。
既然她不想傷人,那么‘談判’起來便容易很多。
莫子洲本就長得溫潤,他的聲音輕柔,帶著些蠱惑和安撫的味道,“唐小姐,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可以把萬老先生先放開嗎?”
唐晚梔雖然‘挾持’了萬老,但不會真的去傷害他。
只是自己初來此地,心中沒底。
尤其是在戰(zhàn)場上待了那么久,她對陌生人總是有些防備心。
她沒有說話,所有人也不敢逼她。
被她挾持著的萬老卻突然出聲,“你們不用管我,丫頭不會傷害我的。只是丫頭剛醒,感覺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此刻被挾持的人質(zhì)似乎一點兒也不畏懼她,甚至還關(guān)心起她的身體?
見她不說話,萬老繼續(xù)道:“丫頭,你昏睡了五天,現(xiàn)在餓了吧。”
昏睡了五天?
唐晚梔完全想不起來發(fā)生了什么,但屋里的人對她似乎沒有惡意。
緩緩放下架在萬老脖子上的刀,低頭不語。
她垂著頭,沒人看到她眼里的無助和恐慌。
這里所有的一切,都與她所知道的不一樣,徹底顛覆了她的認(rèn)知。
片刻后,
“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留下指的是萬老。
其余人面面相覷。
不敢輕易地走出去。
畢竟她方才用刀抵著萬老的脖子。
莫子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后對眾人說道:“我們出去吧。”
“可是、莫醫(yī)生……”
“沒事的,我們不要打擾唐小姐和萬老?!?p> 其余人也收到了萬老讓他們出去的眼神,最終所有人散去。
房間里只剩唐晚梔和萬老兩人。
她本就身體不適,強撐了這么久,現(xiàn)在力氣仿佛被抽干,有些無力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丫頭,你還好嗎?”
萬老憂心,去一邊給她倒了杯水。
“謝謝?!?p> 唐晚梔喝了水,感覺嗓子好受點。
萬老一直打量著她,眸中是看不出的情緒。
“剛才,對不起?!?p> 唐晚梔說道。
“你又沒傷害我,為什么說對不起?”萬老摸著胡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丫頭,你是不是很好奇?!?p> 他的話無異于是唐晚梔的救命稻草,猛地看向萬老,“您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