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星霖在電話里沒有細說,我聽見那頭有人在叫他,他匆匆交代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我猜想他必定知道什么,見他工作忙,便暫時忍下了追問的沖動。
近幾天拍攝暫停,但店里肯定不可能只上這一件新品。
思慮再三,我決定按照薇娜上次給出的建議,出一期產(chǎn)品制作類的視頻。
形制我選擇了華麗一些的唐制坦領(lǐng),到時候裁剪、繡花等環(huán)節(jié)都可以拍攝成為素材。
畫手給出的設(shè)計圖也是偏華麗的色調(diào),墨綠半袖上搭配大片朱砂紅色繡花,襯以橘色滾邊,金絲勾線,顯得華麗富貴。
半裙設(shè)計成百幅破裙樣式,腰間綴珍珠腰鏈,猶如點睛之筆。
配一個簡單的螺髻或飛天髻,搭配披帛,頓時有敦煌飛天的既視感。
唐風是綜合性很強的一種風格,可以拍出大唐不夜城的雍容華貴,也能拍出敦煌壁畫上的異域情調(diào)。
定了稿子以后,我打算去李老板那里選布料。
雖說老宅怪人的陰影一直在心里揮散不去,但一切都只是猜測,換句話說就是被害妄想癥。
我不可能因為有這么一個莫名的人存在,就窩在家里不出去,打亂一切節(jié)奏。
生活總還是要繼續(xù)。
給高星霖發(fā)了微信告知自己去向,我驅(qū)車出發(fā)。
濟南比起自己上大學那幾年變化挺大。
我記得大四那年自己來過一次濟南,去找自己的一個發(fā)小好友。那會兒濟南市容遠不如現(xiàn)在整潔,一度令我懷疑這居然是一個省會城市。
李老板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正悠哉悠哉曬著太陽喝茶。
見了我,他忙起身把我招呼進去:“哎呀,老妹兒,大老遠的你咋親自跑來了!”
我跟他寒暄一番,把設(shè)計圖給他看,表示自己想挑選一下適合的布料。
他帶著我去倉庫轉(zhuǎn)了轉(zhuǎn),又在工人的紡織車間溜了一圈。我指定了幾匹料子后,他吩咐人去裝起來放在車后備箱上,無比熱情地送我出去。
我上車后很是捋了捋身上的雞皮疙瘩。生意人嘛,圓滑世故本是正常。只是每次李老板都如此熱情好客,整得我渾身不自在。
自己果然還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生意人啊??墒俏乙膊淮蛩憧梢匀ジ淖円恍]有必要改變的東西。人活一輩子要是連自己都丟了,那就真的沒意思了。
回去路上,我不急不慢地走著,距離要去接小東放學的時間還早,我倒是不急。
路邊看見有大棚戶擺攤賣小西紅柿,我見那些果子水靈新鮮,心思一動,便想著給小東買回去一些。他素愛吃這些酸甜的果子。
攤主有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兒,梳著兩個麻花辮,提著小裙子蹦來跳去。蹲在路邊挑果子的時候,我無意間瞥見一個人影,在車子附近一閃。
我細看時,人影卻不見了。
這時攤主已經(jīng)把果子過了秤,笑瞇瞇地遞到我手里。我掏出手機掃了碼轉(zhuǎn)身欲走,衣擺被一只小手拉?。?p> “阿姨,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叔叔?”
我內(nèi)心一凜,面上卻不顯:“哪個叔叔?”
“剛剛還在那……他往你車上放了個東西,就走啦?!?p> 童音稚嫩,我聽著卻驚心。順著小女孩的指引,我找到了“那個東西”。是個黑色小盒子,粘在了底盤,一時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把小盒子取下來,想了想還是沒敢放在車上。萬一是個什么定時裝置,豈不慘了。為保險起見,我繞著車又反復檢查了幾遍,確定車上只粘了這一個盒子。
給高星霖拍照過去,他立馬一個電話打過來:“你站在原地別動,我去找你!”
我把車開到一邊,避免擋在路上。小女孩還在攤位上玩耍,時不時過來好奇地盯著我放在遠處空地上的小盒子看。
我勸她回去:“待在媽媽身邊,不要亂跑?!?p> 她聽話地跑回去,兩條麻花辮一甩一甩的。
我坐在攤主給的小凳子上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攤主是個中年婦女,黑色羽絨服上圍著花布的圍裙,袖子上套著袖套。她很驚訝我居然也有孩子,共同話題陡然多了起來。聊著聊著,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攤主似乎認識高星霖。
高星霖在青島資助了一家兒童療養(yǎng)機構(gòu),攤主女兒在那里被救助過。
這可真是奇妙的緣分啊……
聽說我跟高星霖認識,攤主也是一臉的驚奇。向我打問了一番他的近況,她臉上了然:“你們什么時候結(jié)的婚呀,孩子都這么大了?!?p> 我臉上微熱: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嗎……
不遠處傳來汽車轟鳴聲,我抬頭看過去,高星霖正挎著西服外套大步流星向我走來。
在攤邊玩耍的小女孩見了高星霖,歡呼一聲撲上去:“高叔叔!”
了解過內(nèi)情,我自然沒做出什么特別的反應。倒是高星霖第一時間看了我一眼,沖我點點頭,這才抱起小女孩:“在家有沒有好好學習?叔叔臨走給你留的功課做完了嗎?”
小女孩自豪地拍拍胸脯,“早就做完啦!”說完又一臉遺憾:“我們不在青島住了,以后見高叔叔的機會就少啦?!?p> 高星霖摸摸她的小腦袋:“以后你會遇見更多朋友的?!?p> 跟攤主簡略打了個招呼,高星霖快步走到我面前來:“東西呢?”
我指指不遠處。
他看見了那個小盒子,拿起來就走:“我去找人做個鑒定。你跟我一起吧,自己回去我不放心?!?p> 我沒多說什么,坐到了他副駕駛上。他開車很快,一路上也沒多說話。到地方以后,只見他把東西交給一個穿黑色制服的男子,二人簡單說了幾句就分道揚鑣了。
“是警局的一個朋友,他拿去做鑒定了,應該很快會出結(jié)果?!备咝橇胤鲋较虮P,“那個姓沈的男子你要多加注意?!?p> “他應該是沖我來的,但是把你也當做了目標,很可能也包括小東?!备咝橇氐恼Z氣中帶了歉意。
我不禁疑惑:“你得罪他了?”
“不是……”他話音里難得帶了一絲黯然,“這件事說起來一言難盡……他確實值得同情,”說著語氣慢慢堅決,“可我也不會任由他胡作非為?!?p> “我會處理好的,你相信我?!?p> 我看著他坦誠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雖然他并沒有告訴我想要知道的真相,但他既然現(xiàn)在不愿說,我也不想強迫。
只是,心里總有塊地方覺得膈應,這種感覺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