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一路快馬加鞭欲盡早返回五指城的酒色二堂,卻忽然停在了一片荒野空地上。
“米鴆,怎么不走了?”鐘離紅疑惑地問道。
米鴆緩緩轉(zhuǎn)過了身來,說:“鐘離,雖然大家已做了多年同伴,但有些事情還是先問清楚得好?!?p> 接著,米鴆讓開了自己的身子。一個身材微胖,手持巨劍的身影從酒色二堂的人群中走了出來。此外,在他的身后還緊跟著十幾名氣字堂的親信隨從。
“景意?!辩婋x紅眉頭微皺,低聲暗道。
景意上前幾步,嘆道:“鐘離,你好傻?!?p> 寥寥數(shù)語間,鐘離紅已隱約猜出了對方此行的目的,“怎么,是城主和屈先生叫你來審問我的嗎?”
“我不想逼你,你自己說出來吧?!本耙獾?。
鐘離紅并未遮掩,直接應道:“沒錯,城主的那幅殘圖是我獨自盜出來的?!?p> “圖呢?!”
“我已交給了江心他們?!?p> “果然是他!”景意之前說話時還盡量保持著溫和,可當他一聽到這個名字便立即變了臉色。
這時,一旁的米鴆輕輕吸了幾口氣,眉頭微皺地問道:“景意,你飲酒了?”
一名氣字堂眾上前答道:“我們堂主近日來一直黯然神傷,昨日更是一人獨飲到了半夜,定是昨晚的酒氣還未完全散去?!?p> 米鴆聽后明顯很是不悅,說:“景意,你知道我最厭惡別人酗酒了。”
景意微微側(cè)過臉來,慍聲道:“米鴆,這里不干你的事。今日我有些事情必須要向鐘離問清楚,誰要敢上前多管閑事,那就是我景意的敵人!就算是城主和屈先生來了,我也不給面子!”
“······”
說罷,景意兩步走到了鐘離紅的面前,道:“鐘離,我不懂,我不懂這是為什么?!我對你一片真心,日月可鑒。三年前,咱們氣色二堂聯(lián)手蕩平風虎寨時,是我為你擋下了敵人的致命一刀。兩年前,地宮與歸一宗暗中聯(lián)手突襲,也是我在第一時間率領(lǐng)手下趕去助你。從小到大,一直沒人愿意拿我當回事,當我加入五指城后是你讓我重新看到的光明!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可是那個男人為你做過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要拋棄我,為什么要轉(zhuǎn)身投入別人的懷抱?。?!”
鐘離紅耐心答道:“景意,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心里都清楚。但做伙伴和當愛人是兩回事,是勉強不來的。而且,對于你的心意我已明明白白地回應了你很多次。倘若我心里明明不喜歡你,卻一直閃爍其詞、曖昧不清,那才是對你的不尊重,你說呢?”
此刻的景意暴躁非常,戾氣大作,顯然他已聽不進去這些真話。
景意緊握著手中巨劍,不耐煩地怒吼道:“夠了!我不想再聽這些枯燥的借口,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江心那個小子!我實在難以想象,他竟然能讓如此厭惡男人的你將城主的寶圖竊出,又心甘情愿地交到他的手上。那個混蛋到底給你灌下了什么迷魂湯?!”
“你···不會懂的?!辩婋x紅淡淡說道。
“鐘離,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愿不愿意將功折罪隨我找到江心,然后殺了他把那四張殘圖一并取回?”
鐘離紅沒有絲毫的猶豫,明確答道:“我拒絕?!?p>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米鴆滿懷疑惑地問道:“鐘離,那幅圖可是只有城主和屈先生知道放在哪里。雖然大家都猜是你偷出來,可你根本就不知道其所藏位置。這其中若有何是非曲直,你便趁著現(xiàn)在趕緊說出來??!”
鐘離紅冷冷道:“米鴆,多謝你的好意。但對于此事無需多言,就是我一人所為。要殺要剮,你們只管動手?!?p> 景意一臉焦急地再次說道:“鐘離!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執(zhí)迷不悟!那個姓江的不過是和其他男人一樣,看你漂亮想要利用你罷了!不然你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了他,他怎會對你不管不顧?說不定此刻的他早已將你拋之腦后,轉(zhuǎn)身去和他那幾個朋友逍遙快活去了!”
鐘離紅一聲未吭,只是輕輕轉(zhuǎn)過了頭。
在她身后的荒野上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的影子。偶爾一陣冷風揚起,將空中的塵埃無力地灑向了遠處荒原。
“···我,相信他。”
這個刺耳的答案正如一枚熾熱的火星被丟入到了一只一觸即發(fā)的火藥桶中,將本就無比暴躁的景意徹底激怒。
此刻的他渾身顫抖,情緒失控,不禁大吼道:“鐘離,你?。。。。。 ?p> 隨后,景意稍稍降低了聲調(diào),問:“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不要后悔。”
“我無愧于心,至死不悔?!?p> 景意的臉上頓時騰起一陣冷冷的殺意,道:“那好,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來此的目的。城主有令,色字堂主鐘離紅偷盜寶圖,里通外敵,現(xiàn)逐出五指城!罷去堂主之位!就地處決?。。 ?p> 鐘離紅聽后并未露出過多的驚訝,她似乎早已猜到了這個結(jié)局。
女子輕輕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等待著這一切的來臨。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距離自己百余步的一個小土坡后,正有四個腦袋悄然探了出來。
其中,當屬一名紫衣男子最為焦急,“那,那是鐘離!不行!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那!”
“等等,阿心,再等等。我會有辦法讓你救她出來的?!迸吭谝慌缘念櫸舫贿吚糜岩贿叧约荷砗蟮姆较蚪辜蓖?,似乎又想出了什么計謀。
此時,一輪紅日已于四人身后的天邊露出了點點赤芒。它雖還未完全升起,但已有幾縷不安分的強光偷偷跳了出來。
冀嫣然隨著顧昔朝的目光扭頭看去,不過她剛剛回頭便被那幾縷強光照得睜不開眼睛。
目光敏銳的楚自閑在剎那間恍然發(fā)現(xiàn),江心的兩只眼睛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遠處的鐘離紅,略顯怒意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之前那股已許久未見的狂意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這時,顧昔朝忽然低聲叫道:“你們看,對方好像起內(nèi)訌了!”
前方,米鴆的臉上寫滿了不相信,他氣勢洶洶地向景意問道:“你胡說什么,是不是昨夜的酒還沒醒?!以城主的行事,怎會不當面問清楚就下令處決自己的得力屬下?”
幾名色字堂的堂眾也隨即附和道:“米堂主說得對,就算我們堂主犯了錯也該由城主和屈先生親自發(fā)落。景堂主你這么做,是不是······”
景意勃然大怒道:“放肆!這是城主親自下的命令,臨行前他還多次囑咐,凡有肆意袒護鐘離者,按同罪論處,一并處死!!”
“······”
“······”
景意說罷,再無普通堂眾敢上前直言。不過酒字堂主米鴆卻依然滿懷疑慮,“我看你是瘋了!”
米鴆說著便想上前先搶下對方的巨劍,可誰知景意一看到有人朝自己靠近便也不管對方是誰,忽然將巨劍猛地揚了起來。
只聽“咔嚓”一聲,一根血淋淋的手指瞬間與其手掌脫離,高高地飛在了半空中。
“?。。。?!”恍惚間,米鴆右手的一根手指竟被自己的同伴一劍砍飛。幾名酒字堂的堂眾見狀迅速圍了過來,慌忙查看米鴆的傷勢。
此刻,景意的表情已變得愈發(fā)癲狂,細細看去甚至有些像江心六魄狂毒發(fā)作的樣子。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那個男人!殺,殺,殺!既然我得不到你,也不能讓你們在一起!鐘離紅,納命來?。?!”
鐘離紅雖對今日發(fā)生的事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她沒有想到景意竟因過往種種變成了這副癲狂模樣。
鐘離紅本就因殘圖之事生出了愧疚之意,因此當她與火力全開的景意戰(zhàn)在一起時,沒過幾招便開始應接不暇,隨之敗下陣來。
只見,戾氣大盛的景意雙手握著巨劍,直接朝著鐘離紅的胸口劈來。
鐘離知道這不是自己手中軟鞭所能擋下的攻擊,她見勢不妙急忙向后退去。
然而,失去理智的景意就像一頭餓昏的老虎,沒兩步就再次追了上來。
這一次,景意用盡全力擊出了一掌,鐘離紅雖竭力閃躲但還是被這一掌打在了臉頰上。
鐘離紅頓時感到自己的側(cè)臉火辣辣得疼,好像已開始微微發(fā)腫。
就在這時,景意再度擊出一劍?;腥婚g,厚重的劍身結(jié)實地拍在了女子的腹部,雖然因輕羽珍甲的保護并未傷及內(nèi)臟,但一口鮮紅的赤血還是瞬間從紅衣女子的朱唇之中噴涌而出。
由于此擊力道極大,鐘離紅那纖細的身軀猶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箏,猛地向后飛了出去。
女孩那頭漆黑的長發(fā)好似決堤的銀河一般,被空中的風吹得四散揚起。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這名素雅的紅衣女子輕輕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任由襲來的清風將她的長發(fā)肆意吹起。此刻,唯一令她擔憂的便是遠在開封的大伯再也等不到他的老姑娘敲響那扇陳舊的木門。
忽然,鐘離紅霎時感到自己下墜的身體好似被什么東西穩(wěn)穩(wěn)接在了手中。一股無比溫暖的感覺隨即將空中的寒意所取代。
女孩猛地睜開了雙眼,只見一個紫衣的身影張開了堅實可靠的臂膀,將她從容地攬入了懷里。
“轟”的一聲,這一紅一紫兩個身影平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并未受到半點傷害。
此刻,一陣狂風驟然吹起,將紫衣男人的衣角吹得四散飛舞。
男人眉頭微皺,看向了被他攔腰抱起的女子,而當他看到女子臉上的重傷時,那對劍眉星目頓時顯出了一副無比心疼的表情。
江心把鐘離紅輕輕地放在了地上,隨手將自己左腕的紅繩取下,再次為女孩束起了頸后的長發(fā)。
原本凌亂不堪的青絲再一次受到了紅繩的安撫,很快隨之平靜了下來。
“別怕,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