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毓給蕭子鈺帶回兩個好消息。一是顏煜決定不再上書彈劾他,據(jù)顏雪說來,其實并非是她說服父親,而是在壽禮一事上蕭子鈺并沒有像其他官員一樣送陰陽禮。對于這件事,蕭子鈺暗自慶幸那一萬兩取出來的銀子沒有送出,更嘆服墨非毓料事如神。
第二個消息是顏煜幾天后將啟程回京。顏煜在夏呂的這段時間,蕭子鈺寢食難安,可以說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顏煜一走,他自然可以長長的舒一口氣。
不過他正和蕭子戊、蕭錦弘商量要不要為上司踐行時,一個意外的訪客突然降臨。
說意外,是因為蕭府欠此人一萬兩銀子,此人曾親口說過要等這陣風(fēng)聲過了才會“悄悄”派人來通知蕭子鈺。
此人正是顏煜身邊的隨侍裘郯,他灰轎灰衣,還戴帽了一頂灰帽。
“下官不知大人光降,有失遠(yuǎn)迎,還……”
裘郯客客氣氣回了禮,口中卻輕輕打斷了蕭子鈺的話:“這里熱,不知大人能不能找個涼快的地方說話?”
“請。”蕭子鈺立即延引裘郯前往書房。
蕭府書房是府上所有人的禁地,但為了讓裘郯放心,蕭子鈺還是輕輕將門半掩了,吩咐看茶后,方道:“大人其實無需親臨敝府。銀子前兩天下官已經(jīng)籌措得了,正準(zhǔn)備今明兩天就差人送過去?!?p> “是銀票吧?”
“寶隆莊的票號,全國各地皆可兌換?!?p> 蕭子鈺說完,見裘郯抬頭冷冷看著自己,顯然是等他拿錢,忙轉(zhuǎn)身走到書桌前。打開下層的一個抽屜時,他不由愣了一愣,抽屜里厚厚一沓銀票,都是一千兩面值。他沒料到裘郯會突然來要錢,事先并未備好,可要從中抽出一萬兩,總得數(shù)一數(shù)。
裘郯看他一眼,低頭端起了茶。
“大人,請笑納?!?p> 裘郯接過銀票,略略一數(shù),道:“多了?!?p> 蕭子鈺笑道:“另外五千兩,是下官的一點意思,日后還要仰仗大人在顏大人面前多多美言?!?p> “嗯?!濒蜜耙膊痪芙^,將銀票收入袖中,開始游目書房布置。
“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你以為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取這點東西?”
蕭子鈺心下一個咯噔,忙道:“還請大人賜示。”
裘郯伸出一個手指頭,在蕭子鈺眼前晃了一晃:“老樣子,這個數(shù),賣給你一條消息,當(dāng)然,你也可以不買。”
一聽賣消息,蕭子鈺只覺背后一股涼氣直沖而上,直至后腦勺,他定了定神,才道:“買?!?p> 裘郯的目光,緩緩落向他書桌方向:“我這次前來可費了不少功夫,下一次還有沒有機(jī)會出來可說不好?!?p> 蕭子鈺會意,沉吟了一下,還是走到書桌前,從抽屜里又?jǐn)?shù)出一萬兩來。
裘郯收好銀票,緩緩道:“出了鄒幽瑞那一檔子事以后,江南百官是噤若寒蟬,所以,顏大人要回京的事也沒有通知任何人?!?p> “這樣啊……”蕭子鈺微微低著頭,神色有些復(fù)雜。
“怎么?”裘郯望著他道,“你已經(jīng)知道了?”
蕭子鈺自知失態(tài),道:“下官也是剛知道?!?p> “你的消息很靈通啊,”裘郯看了他一眼,“放心,我賣給你的不是這條消息?!?p> “那是?”
“前幾天大人是說要回京,可是我沒見到一些兒動靜,昨兒個,我特地問過大人門房一個叫陳小小的人,顏大人外出一直都是他負(fù)責(zé)備車?!闭f到這里,裘郯有意放慢了語速,“他跟我說,大人根本就沒有吩咐回京的事,而是啊,要去歙州。”
“歙州?”蕭子鈺腦中嗡地一聲,驚恐地抬起頭。
“我跟了顏大人二十七年,他老人家的作風(fēng)我還是略知一二的,就連這一次來夏呂,他本來也想微服出行?!?p> “您的意思,”蕭子鈺定了定神,“顏大人說要回京是假,他的目的其實是突查歙州?”
“不曉得。這件事誰都不知道,連一些兒風(fēng)聲也沒有?!濒蜜奥唤?jīng)心地道,“不過這兩個月江南官場是人人心驚。顏大人若真的突查歙州,會查到些什么誰也不好說。要不要給歙州通個信兒,大人請自行斟酌吧?!?p> “多謝大人,”蕭子鈺沉吟了片刻,“下官心里有數(shù)了。”
裘郯說完后就起身告辭,蕭子鈺知他不便久留,親自送到大門口。
望著那一頂不起眼的轎子徐徐而去,直至消失在拐角,蕭子鈺才氣急敗壞地吩咐小癡兒:“去把老爺和公子給我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