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躍而起的許一城站立在干涸的水潭底部,他的聲音非常清冷。
外貌雖然沒有改變,但是從精氣神上看,與之前的簡直判若兩人。
他掃視了一眼四周。
不深的水潭讓他輕易就看見有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倒在地上。
“唔!”
眼前突然一陣重影,同時腦袋傳來劇烈的疼痛,他緊皺眉頭一手扶額。
一會后,他的眼神變回原本的柔和,眉心的朱砂也逐漸淡化。
清醒過來的許一城看向水潭邊驚呼一聲。
“爺爺!”
快速爬出水潭,許一城急忙將許道乾給扶起來,探查了一下他的氣息和心跳。
許一城呆住了,一時間萬般情緒涌上心頭。
氣息、心跳全無……
“爺爺……”
眼淚開始忍不住地往下掉,最后失聲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快速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
必須將爺爺去世的消息告訴父親!
他用衣服擦掉眼淚,按了幾下手機(jī),都沒有反應(yīng)。
明明有用太陽能充電寶充電的。
他不死心又按了幾下,仍舊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沒辦法聯(lián)系到外界,許一城做了一個決定。
“爺爺,我背你回家!”
他小心翼翼地將許道乾背了起來。
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
“沙沙沙……”
山風(fēng)吹來,仿佛整座山的草木都在哀鳴。
……
大年三十除夕夜,家家戶戶掛燈籠。
許家村依舊保留著這樣的習(xí)俗。
只不過今年的許家村,僅有一戶人家掛出紅燈籠,其他人家都自發(fā)性地沒有掛上燈籠。
緣因許道乾在村中德高望重,村里許多人都曾受過許家的恩惠,所以他們以這樣的一個方式以表一種尊重。
正在城里上班的許正良聞訊趕回來看了許道乾最后一眼。
他們家都是一脈單傳,無堂親幫襯,但是村里的人來了不少。
跪在棺前燒紙護(hù)火的許一城,還能聽見一些人正在議論今日白虹貫日之異象。
“自古以來白虹貫日都寓意著大兇之兆,沒想到異象剛出,乾老就去世了……”
“誰說不是呢……”
沒有理會這些議論,許一城看見許正靈過來后,他一臉憔悴起身走了過去。
對其說道:“爺爺生前有過吩咐,說倘若他死后,若是白天,當(dāng)天火化。”
許正良眼眶通紅,怒斥一聲:“你懂什么?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我不懂?!?p> 雖然許正良聲音很大,但是許一城一點(diǎn)也不怕。
面無表情地看了自己父親一眼,許一城用普通語氣若有所指地說道:“你也不懂?!?p> “你說什么?信不信我抽你!”
許正良暴怒,作勢就要上前。
還是旁邊的村民拉住了他。
“不要沖動,一城這孩子從小就跟乾老親,現(xiàn)在乾老突然去世,孩子一時半會無法接受,你就不要和他較真了,當(dāng)下是要先處理好乾老的后事?!?p> “哼!爺爺是長輩,父親就不是長輩了嗎?”
許正良冷哼一聲,就算沒人拉住他,他也不會糊涂到這個時候跟許一城較真,只是這個小子對他的態(tài)度實在令他感到氣憤。
許正良沒有聽從許道乾生前的囑咐,依舊大肆操辦。
大年初六,出山。
這天下著蒙蒙雨,但是全村在家能來的幾乎都來了。
隊伍排了長長的一排。
敲鑼打鼓的,伴隨著嗩吶聲,往村外慢慢走去。
在這片角落,按照風(fēng)俗,只要是有人“出山”,都會請一些外面的舞團(tuán)或雜耍來熱鬧場面,稱之為“陣頭”。
一般數(shù)量都為3、5、7陣這樣。
期間會在村口停頓一小段時間,完整表演一次。
這次許正良就請了7陣。
陣頭輪番表演,突然有幫襯的村民跑到許正良身邊,壓低聲音道:“良哥,請來打拳的陣頭那個老頭突然病法,沒辦法打拳了!”
許正良臉色劇變:“人沒事吧?送醫(yī)了沒?”
要是人在這里出了事,那事情就大了。
“別擔(dān)心,人已經(jīng)緩過來了,我叫二柱子開車送去醫(yī)院了。不過這樣一來陣頭就少了一陣……”
“人沒事就好。”
許正良松了一口氣:“再選一陣別上去表演了,把錢結(jié)了,就地叫他們回去吧!”
“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五陣了,剩下的‘24拜’不能去除??!”
“這……”
陣頭數(shù)量必須為單數(shù),否則視為不祥。
但現(xiàn)在,事發(fā)突然,許正良也沒什么好辦法。
深吸一口氣,許正良無奈道:“事發(fā)突然,六陣就六陣吧,我們確實有請了七陣,也算是七陣了?!?p> 雖然他們有刻意壓低聲音,但是距離近的原因,許一城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數(shù)日以來,他沉浸在喪失爺爺?shù)谋粗校^得渾渾噩噩。
說到底,爺爺就是因為他才去世的!
“莫要多想,我有朋友說過,一切因果自然,皆有定數(shù)。”
腦海中傳來了一聲女人聲音的勸慰,從大年三十那天聽到這個聲音的驚訝,到現(xiàn)在,許一城已經(jīng)稍微習(xí)慣了。
沒錯,許家的仙術(shù)確實成功了,但也可以說沒有成功。
一個靈魂穿梭異界,最終被鎖在了許一城的眉心之中。
而且這個靈魂,自稱是關(guān)羽的后人——關(guān)蕓。
這太冥經(jīng)上記載的“召鬼神、起死回生”的效果比起來,顯然不太符合。
畢竟就算是武圣關(guān)羽的后人,也不過是普通人,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起死回生。
不過有一點(diǎn)特殊之處是,一般情況下,只要許一城愿意,關(guān)蕓的靈魂就可以在短時間里控制他的身體。
許一城掃視了一下現(xiàn)場,看見了其中一個陣頭的面包車上有一把大刀后,他心中一動。
他與關(guān)蕓靈魂對話:
“你不是自稱說是關(guān)羽后人嗎?現(xiàn)在有一個很好的證明機(jī)會!”
“我何須向你證明?不信便罷!”
“陣頭數(shù)量為雙數(shù)是為不吉,我懇請你幫我這個忙,上場演練一遍刀法,湊齊陣頭!”
“……”
沉寂了一會,關(guān)蕓才緩緩道:“罷了,看你一片孝心,我就幫你一次?!?p> 與關(guān)蕓談成后,許一城身穿孝衣,走了出來。
“這一陣我來補(bǔ)上,親自為爺爺送行!”
許正良驚愕看著許一城,隨即大怒:“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胡鬧!”
“七陣少一,是為不祥,這一陣必須補(bǔ)上!”
許一城態(tài)度異常堅決,說完便轉(zhuǎn)身往場中間走去。
“回來!”
被他的氣勢鎮(zhèn)住的許正靈恍然回神,這時候許一城已經(jīng)走出七八步遠(yuǎn)。
此時阻止已然來不及了,上去拉扯,只會讓人看了笑話。
“許一城他想干什么?”
就在眾多村民不解的時候,許一城走到走過去跟那個陣頭的人借了那把大刀。
“借大刀?這是他爺爺出山儀式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這娃該不會是受不了刺激失心瘋了吧?”
“好像是打拳陣頭的老頭突然病發(fā),陣頭少了一陣,不過他該不會是想自己補(bǔ)上吧?”
“這,不可能吧……”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許一城真的手持大刀上場了!
看向棺木方向,他神情肅穆,眉間一點(diǎn)朱紅慢慢浮現(xiàn)。
“呼!”
陡然間,他握著大刀的手猛然一動!
“呼、呼、呼……!”
一招一式施展開來,撕裂空氣,呼聲越發(fā)緊湊。
他竟然真的在場中間舞起了大刀!
“從未聽說過有人在自己親爺爺出山儀式上自己當(dāng)陣頭的!”
“是啊,這會不會犯了忌諱……”
“他是不是練過,這刀法一招一式看得我心驚膽戰(zhàn)……”
許一城此刻心中只有悲傷,再加上現(xiàn)在是關(guān)蕓主導(dǎo)身體,旁人說些什么,他根本就沒有聽進(jìn)去。
一招一式,堅定有力,干凈利索。
“爺爺……”
隨著心中涌出的悲涼,控制身體的關(guān)蕓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動作更加急促了!
此刻全場屏息,且不說許一城這樣做是否犯了忌諱,但是舞弄大刀的功底確實扎實。
在眾人眼中,此刻他仿佛像是一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渾身氣勢凜然,招式大開大合之下,威勢磅礴,精彩無比。
“呼!”
一聲破空,只見許一城陡然拉出一截鋼棍,大刀變成了長柄刀!
變成長柄刀后,他的動作驟然一變,威勢更甚!
“呼呼呼呼呼呼呼……”
他使起長柄刀整個人的動作愈發(fā)行云流水,氣勢更加強(qiáng)盛。
一套刀法下來,周圍已是鴉雀無聲。
誰能想到,許一城竟然能把一把大刀舞得威風(fēng)凜凜,當(dāng)代有這本領(lǐng)的怕是沒幾人了。
“呼、呼!”
他身形驟然一頓,那一刻時間仿佛凝滯了般。
眾人驟然屏息。
下一刻他整個人猛然躍起,長柄刀往前方道路奮力劈下!
“鏘!”
刀刃擲地有聲,火花迸發(fā)!
眾人心中一震。
隨后就見許一城將刀棄在一旁,轉(zhuǎn)過身,走到棺前,跪下。
重重磕了四個響頭!
當(dāng)他抬起頭,額頭已經(jīng)隱隱滲出血跡,而那一點(diǎn)朱砂也漸漸隱去。
“嘶……”
所有在觀看的人心神巨震,到吸一口冷氣,連小孩都不敢亂動。
看著許一城的樣子,一股悲重的情緒涌上眾人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