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有點小悲傷（高三作）

　　“你知道雨是什么味道么？”

　　“酸的？”

　　“是咸的...”

　　雨是彩虹的眼淚。

　　...

　　窗外斷斷續(xù)續(xù)地下著雨，滕彩虹趁老師轉(zhuǎn)過身在黑板上寫公式的空隙，伸直左手往窗外遞，手掌微卷，積累雨滴到一定多的時候，她才小心翼翼的縮回手。

　　然后，就靜靜地看著雨水從她緊并著的手指縫間擠下去，一滴又一滴。

　　她微微皺眉，嘟嘟小嘴，表情滿是不舍與無奈。

　　何平生側(cè)著身靠攏過去豎著大拇指說，

　　“滕彩虹，你的樣子看上去真...二...”又伸出了食指。

　　她依舊忙活著自己的事，對他的評價充耳不聞。

　　而何平生卻忍不了她的無視，揮動著左手企圖打斷她視線。

　　她轉(zhuǎn)過頭一臉疑惑的看著他，用空閑的手取下隱藏在她那酒紅色長波卷發(fā)中的耳麥。

　　“怎么了？”

　　“沒事。”何平生一臉黑線，搖搖頭說。

　　她應(yīng)了一聲哦，又繼續(xù)自己的事情。

　　其實，連何平生都有些訝異自己的行為，好像不管她在做什么都有一種想要參與的沖動。

　　怎么就傻得...

　　這般可愛？

　　何平生下意識的想法說了出來，還好聲音不大，看她沒有什么異樣估計是沒聽見。

　　何平生卻是小心臟跳到喉嚨般的悸動，像做了賊一樣的驚慌失措。

　　...

　　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注意這個傻姑娘呢。

　　他的思維跳躍到不久前的午后，橘黃色的陽光靜靜的披在圖書館里一層層擠在一起的書籍上。

　　何平生總是逃掉下午的自修課貓在圖書館的一角……

　　看書？

　　不可能，那種文藝小清新的路線可不是他這屌絲純度高達90以上的style。

　　盡管他很喜歡川端筆下的島村，那也只是羨慕人家島村近乎完美的婚后生活罷了。

　　“在家有嬌妻，度假有外遇?！?p>　　而后來每每何平生幻想著那種幸福的小康生活時，滕彩虹對此也總會帶著戲謔的語氣說。

　　小何同學(xué)，瞧你那點出息，哈嗒子都流了一地了。

　　...

　　何平生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企圖緩解下疲勞.

　　同時也抬起頭來望向窗外的雨，窗口不斷上演著雨滴尋死般的撞擊透明的碳酸化合物。

　　他生活的這個南方城市就是這樣，天氣也總像女人多變的心情。

　　剛剛陽光明媚，下一秒就有可能瓢潑大雨，于是他的背包里總有一把不大的雨傘。

　　在何平生望的出神的時候，一抹酒紅色長波卷側(cè)影出現(xiàn)在窗邊，恰好擋住了他的視線，何平生微微皺眉，一絲不悅的情緒涌上心頭，但聽到了她對著電話另一頭說的話后，卻有點幸災(zāi)樂禍了。

　　她一邊打電話一邊把窗戶拉開個拳頭大口子伸出空出來的手去感受著雨落。

　　“豆子，老娘現(xiàn)在在圖書館沒帶傘，快來救駕！”

　　我去，是不是現(xiàn)在所有妹紙長著唯美動人的外表下都住著一個彪悍粗獷的漢子。

　　何平生心里無力的吐槽。

　　電話另一頭許是答應(yīng)了，看她嘴角微微上翹露出滿意的樣子，何平生一邊在心里嘀咕著下樓梯摔著下樓梯摔著邊收拾東西。

　　他撐著那把小傘回到寢室沖了個熱水澡，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幾個藥瓶，什么美托洛爾的奇怪名字。

　　吃完藥后，他望向窗外，外面的雨看上去比剛才大了些許，他聽著歌整理背包時發(fā)現(xiàn)少了什么東西，于是他一點點的回憶，筆，傘，鑰匙，圖書證，《龍族》還有……

　　我去，還有那個本子。

　　何平生猛地一下站起來抓上傘就往圖書館跑，一直到了二樓都沒看見人，他心想也對，這個點都應(yīng)該上自習(xí)去了。

　　于是，他邊哼著小曲兒邊走進閱覽室，他正好看見了聞聲抬頭的她，四目相對，她不知道剛剛在干么子正捂著嘴偷笑，坐在他剛才的位置，手里拿著……

　　“我去～”何平生一個箭步跨過去奪她手里的藍皮筆記本，她也不甘示弱的拽著不放，一臉你是強盜的問道。

　　“你誰啊？怎么亂搶東西？”

　　“松手...這是我的...”何平生很是無語，拿自己東西怎么就成強盜了。

　　“是你松手！再不松手我就大喊非禮了！”

　　“非禮你？就你這先天不足后天沒補發(fā)育停滯的小身板？”何平生瞄了一眼她的微微凸起的胸部很不給你面子的說道。

　　“你...你...啊啊啊...”她氣得嘟起漲紅的臉蛋喘了一口氣抓起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上去。

　　“啊...”

　　如果此時有路過圖書館的同學(xué)會聽到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怎一個慘字了得。

　　...

　　明亮的白熾燈把企圖帶著雨水侵入屋里的黑夜一絲不漏的擋在窗外，偌大的閱覽室唯有兩個人影面對面的坐著，靜的都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何平生望了望窗外，還下著不見得小的雨，忍不住開口。

　　“那個，對不起。”

　　何平生就是這樣總能輕而易舉的為自己過激的行為認錯，哪怕一開始不是他的錯，他也會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主動認錯。他起身欲走。

　　“欸...你的手…還痛不痛？”聽到他的認錯，她也開始慚愧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事?！彼α怂κ质疽鉀]問題頭也不轉(zhuǎn)的走了。

　　“喂...”

　　何平生停住了腳步，卻不是因為她的喊聲，是想起忘記帶什么了，他回頭問她，

　　“你。那個有人來接你么？”

　　“噢...有啊，可是…”她眼神閃躲著，后面的話細如蚊聲。

　　何平生低頭看了看手表，又抬頭看了她一眼。

　　留下句我先走了就像是趕著去哪里一樣離開。

　　她看著他消失于門口的背影輕輕的喊了一聲。

　　低頭看見了靠在桌腳邊的天藍色雨傘，她一把抓起追了上去。

　　“喂...”

　　...

　　“喂！你想誰呢？”

　　彩虹把深陷回憶的何平生拉回了現(xiàn)實，才意識到已經(jīng)下課了，班上也只剩下幾個視書如命的學(xué)霸依舊在啃書。

　　窗外下著雨依舊那么大，他回頭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彩虹。搖搖頭什么也沒說。

　　彩虹撇了撇嘴，不說拉倒。

　　何平生看著她笑，伸出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酒紅色頭發(fā)，柔聲說道，

　　“在想你...”

　　他沒有說謊，的確是想起了和她的相遇，可這樣簡單的回答再加上他曖昧的動作就有點說不清楚了。

　　彩虹瞬間紅了臉拍開他的手，白了眼丟了句矯情就灰溜溜的逃走了。

　　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后，又傳來她的喊聲。

　　“小何同學(xué)，還不去干飯？”

　　“嘿嘿...來了，等我啊。別走那么快。”

　　那時候他固執(zhí)的認為，在愛情面前誰先認真誰就先被判出局。

　　所以，他寧愿成為靜靜陪著她一起開心一起煩惱的男閨蜜，而不是給她肩膀依靠的男朋友。

　　何平生一向都是這樣懦弱，遇見自己喜歡的妹子時都會緊張的說不出話。

　　就算勉強說上話了還會因為找不到話題和莫名其妙的說辭而草草收場。

　　記得有一次他鼓足了勇氣對自己心儀已久的妹子搭訕時，被回了句有病吧你，就沒了下文。

　　于是他暗自發(fā)誓寧可孤獨終老，再也不去沒事找事的搭訕妹子了。

　　可何平生不搭訕妹子，不代表妹子不來搭訕他啊。

　　其實，他本來就長得不丑，干干凈凈的，一眼看上去挺舒服的那種。

　　所以，也有不少妹子對他暗送秋波。

　　還有幾個學(xué)妹更是大膽的委托彩虹送情書之類的東西。

　　其中讓他記憶深刻的是個叫南南的女孩，短頭發(fā)，眉清目秀，大大咧咧的她在他生日的送上了她親手制作的蛋糕來告白。何

　　平生只是回了句謝謝便沒了下文。

　　那妹子可能是受打擊了吧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

　　滕彩虹有個從幼兒園穿開襠褲玩到現(xiàn)在的小伙伴，小學(xué)，初中以及高中都是同班同學(xué)，有時還會同桌。

　　何平生第一次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就覺得，怎么可能這么巧，以為是寫小說么。

　　可當滕彩虹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他們小學(xué)和初中的畢業(yè)照時，何平生啞然了。

　　然后彩虹很囂張的笑著說。

　　“你是想說這照片一定是P過的么？那要不要我把我們的畢業(yè)證也給你看看？”

　　丟～我是那種人么？敢這樣小瞧我。

　　何平生在心里悱惻道。

　　可嘴上依然不認輸，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總愛和她唱反調(diào)，都成為習(xí)慣了。

　　“那……證書也能造假啊。這年頭騙子都長著一副無辜好人的模樣?！?p>　　“造假你妹！”隨即，便一個爆栗過來。

　　扯遠了，繼續(xù)說彩虹的小伙伴。

　　他叫豆子，沒錯是單人旁的那個他，真名叫什么。

　　可能是何平生當時沒注意聽，又或者故意不提吧，所以，他就叫豆子。

　　本來他們從初中升學(xué)都在一個班，而到了高二不是文理分班么。

　　選擇文科的彩虹被分到何平生這個班，而豆子卻因為實在受不了文科的枯燥繼續(xù)待在了原來的理科班，說白了他就是半個“文盲”。

　　他歷史地理從來就沒超過60分，反而他的數(shù)學(xué)卻好的一塌糊涂，有時候何平生都想撬開他的頭骨蓋看看里面是不是滿滿的數(shù)學(xué)公式。

　　豆子高大，偏瘦，棱角分明，濃眉如墨，有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看上去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可是他笑起來很好看。

　　以上對豆子的正面描述皆屬于滕彩虹一人之詞。

　　何平生一開始聽著她說的就在想，這還能是個地球人么。

　　于是何平生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的問了句。

　　“說的這么詳細，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喜...喜歡，怎么可能。呵呵，他只是我的好哥們，而且他也不會喜歡我的。”彩虹在說這些的時候明顯的不知所措，像一只被踩著尾巴的狐貍。

　　“不不不喜歡，你結(jié)巴個毛線？嗞嗞嗞...拿鏡子自己照照，那臉紅的像個什么的屁股似的。”

　　“喂！”又是一記爆栗。

　　何平生見過豆子一次，是在他和女朋友鬧分手的時候。

　　何平生和彩虹正在食堂排隊，眼看就要領(lǐng)到她的最愛紅燒排骨了，她手機響了，她接了以后把飯盒丟給何平生留下句有事先走，幫我打飯，等我。就消失在人海了。

　　何平生想說什么，但卻找不到開口的理由。

　　硬是把那些話合著白米飯咽下去，一口一口吃完了整盒飯。

　　他把沒動過的紅燒排骨都加進她的飯盒，又因為知道她不怎么喜歡吃辣的。

　　所以，他會把沾滿辣油的排骨放在排骨湯里過一遍來減輕辣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食堂里漸漸空蕩起來，何平生依然在等她。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她在哪的時候，她和豆子一同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彩虹笑嘻嘻對他介紹豆子，他若有所思的點頭，心里卻一直在打量著面前這一米八的高富帥。

　　豆子也回以點頭。

　　何平生不動聲色的從懷里掏出飯盒擺在彩虹面前，強顏歡笑的說，

　　“餓了吧，快吃吧，應(yīng)該還有點溫度。”

　　彩虹溫柔的說了聲謝謝，然后把飯盒推到豆子面前。

　　“你餓了吧，吃點東西吧？”

　　“不了，你吃吧。”他又推了過去。

　　然后他們兩個一直在何平生面前上演孔融讓梨的故事，幾番之后彩虹又異常溫柔的問道，要不請你吃其他的。

　　何平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很想說一句，果然不是我們地球土著，真TM不食人間煙火。

　　可是看了看彩虹那近乎討好的表情，便什么話也說不出口了。

　　“你們繼續(xù)，我先走了?！彼届o的起身走開。

　　“喂！小何同學(xué)...”

　　何平生沒有止步，仿佛沒聽見她的聲音，走出了食堂。

　　他不自覺的回了回頭，彩虹沒有追上來。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

　　他心里空蕩蕩的走著走著，完全沒意識到頭頂不知道從哪里飄來的一片漆黑漆黑的烏云，還時不時帶點閃光。

　　下雨了。

　　一顆豆大的雨滴落在他臉上。

　　他站定，抬頭，凝望，思緒回到了他們相識的那場雨。

　　...

　　何平生不顧身后女孩的聲音，快速的下樓梯，沖進雨幕中，長波卷女孩也顧不及撐傘就追了上去，可能是跑快了，沒踩穩(wěn)，腳底一滑摔在地上。

　　何平生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驚叫聲，止步回頭一看，剛才那個長波卷女孩正“狗趴”在地上，何平生慢悠悠的走過去，站在她面前，笑著說。

　　“欸。你是屬狗的吧？”

　　她抬起頭，死死的咬著下唇，瞪著何平生，雨水侵濕了她原本干燥的長波卷和身體。

　　眼睛紅紅的，眼眶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就這樣倔強的看著何平生，不說話。

　　再后來，就想不起來了。

　　他只依稀記得她好像扭傷了腳踝，他不顧她愿不愿意就背起她，要送去校醫(yī)務(wù)室。

　　他背著她，沒有空余的手去撐傘，她在他背上，一只手拿著傘，卻也沒撐傘，所以兩個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她濕漉漉的長波卷發(fā)搭在何平生的胸前，他感覺自己像背著一塊剛出爐的香芋，很燙，也很香甜。

　　“我，叫滕彩虹。”她聲音細如蚊子般的說，

　　“我叫何平生?！彼诺膽?yīng)了一聲，回道，

　　“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嗯?！?p>　　“你知道雨是什么味道么？”

　　“酸的？”

　　她搖了搖頭。

　　...

　　何平生頭頂突然多了一塊天藍色，阻擋了雨水和他親密接觸。

　　他回頭看著身邊的滕彩虹，他眼睛紅紅的，眼眶里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聲音有幾絲嘶啞的問她。

　　“你不是要陪你的青梅竹馬么？看著你剛剛那犯賤的表情，我都覺得丟人，你還來干嘛？”

　　滕彩虹狡黠的笑了，剛才他那平靜的背影。

　　以及那近乎絕望的眼神，確實嚇壞了她，差點以為他當真生氣了。

　　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他應(yīng)該只是吃醋了。

　　其實，他凌厲的側(cè)臉和抖動的睫毛，安靜時很好看。

　　所以，她甚至有些不忍打擾他現(xiàn)在如此安靜的模樣，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出來。

　　“他只是我的好哥們，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也對他說了，我現(xiàn)在是有主的人了。”

　　說罷，她對準何平生的薄唇吻上去。

　　...

　　“何平生...我跟你說件事，但你先答應(yīng)我，你聽了以后不能生氣?！?p>　　“嗯?！彼乃季w還停留在剛才，沒緩過神來。

　　“其實，豆子沒有和他女朋友分手?！?p>　　“……”

　　“還有，我恐嚇那些對你有意思的小學(xué)妹說你是個gay?！?p>　　“……”

　　“還有……”她滾燙的臉頰使勁往何平生的脖頸蹭。

　　“還有，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上你了...

　　可是自那天我們認識以后你一直對我忽遠忽近，忽冷忽熱的。

　　你知不知道，看到那些女生給你的情書，我真的擔心你一不小心就答應(yīng)了。

　　所以……我偷偷的把那些情書都燒了。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有心機的女孩？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怕…”

　　...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直至后來沒了聲音。

　　他低頭一看，她在他懷里發(fā)燒暈過去了，他再次背起她往醫(yī)務(wù)室跑。

　　真是又柔弱，又傻，又不善良的姑娘...

　　可是。

　　還挺讓人喜歡的。

　　...

　　雨中他說，其實，我也很喜歡你，那份喜歡的情緒融入到血液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說喜歡你?？墒俏腋幌胧ツ?，我們見證過太多曾經(jīng)美好卻最后悲痛的無疾而終。原諒我固執(zhí)和懦弱的認為沒有得到也就無所謂失去。

　　冰冷的雨水侵濕了兩人的全身，他感覺到背后傳來微微的顫抖，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熱流自脖頸至胸膛又漸成冰冷。胸口隱隱作痛。

　　他死死的咬著下唇，臉色發(fā)青，強忍著疼痛加快步伐。

　　一顆晶瑩的雨滴無意間闖入他的嘴中，是咸的。

　　....

　　后記

　　某日，雨。

　　急救室里正在忙碌的搶救一個突發(fā)心肌梗塞的少年，醫(yī)生們做了最大的努力依然沒能挽救這個正值年華的生命。

　　心電圖歸于一條直線時，滿臉疲憊和惋惜的醫(yī)生對身旁的護士搖了搖頭淡淡的說，搶救無效，死亡時間，5：31。

　　護士點了點頭做下了記錄，又從一旁死者的隨身物品中的黑色錢包抽出身份證。在記錄上寫下死者姓名，何平生。

　　手術(shù)臺強光燈下，一張充滿青春朝氣的照片靜靜的躺在物品臺上黑色錢包的夾層中。

　　少年和少女在陽光下輕輕的拉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