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是一面變模糊了得鏡子嗎?
光,逐漸退去。
木船緩緩駛向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中。
一聲清脆的撞響聲,使有些昏昏欲睡的陸伯猛然驚醒。
他看向前面,薄霧與黑暗充斥其中。
“看來是到了。”
陸伯深吸口氣,將馬燈從上面摘了下來,拿在手中。
倫道夫留下的‘背叛’與‘逃離’都還在,陸伯并不擔(dān)心自己會離不開這里。
越是與神明接觸,陸伯便越發(fā)覺自己遺忘了太多的東西。
記憶陡然變得蒼白虛幻,仿佛是被編織出來的假象。
自己到底是誰?
究竟擁有著怎樣的過去?
數(shù)不清的謎團將陸伯層層圍困起來。
“哪怕是死,至少也要死個明白?!?p> 燭火將黑暗微微照亮,陸伯踏在冰冷堅硬的土地上,朝著深處走去。
漫長的路,冷冽的寒風(fēng)呼嘯而過。
陸伯舉著馬燈,頂著寒風(fēng),艱難地向前走著。
越是往深處走去,風(fēng)聲便越是喧囂,仿佛龐大的巨人正俯下身子,朝這黑暗中吐氣。
“我是一面變模糊了得鏡子嗎?”
突然,有陌生的聲音在耳旁呵斥低語。
“是誰?!”
陸伯寒毛驟然立起,他立刻朝著四周看去,可那無盡的黑暗中,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我是一面變模糊了得鏡子嗎?”
那個聲音再次說道。
“聲音......在我自己的耳邊!”
陸伯這次集中注意力聽清了這聲低語,就像是有人在自己耳邊所說一樣!
電鋸從陸伯手中重現(xiàn)出來,他加速向前方走去。
必須趕緊離開這里!
“你......要去哪里?”
寒風(fēng)呼嘯而來,薄霧中一個身影在陸伯前方緩緩浮現(xiàn),阻擋在他通行的道路上。
那身影頭發(fā)亂糟糟的,沒有面容的臉像是死水一樣,身上的衣服凌亂不堪、滿是褶皺。
“你是誰?”
陸伯吐出這幾個字。
但那身影沒有回答,它依舊在重復(fù)詢問著那一句。
“我是一面變模糊了得鏡子嗎?”
“......”
陸伯沉默地看著機械般的身影,突然間松了口氣,用略顯輕快的語氣說道:“你知道嗎,人只有面對未知的時候才會恐懼?!?p> “現(xiàn)在我感覺好多了?!?p> “嗡!?。 ?p> 鏈鋸的轟鳴聲驟然響起,陸伯重重踏在地上一個欺身向前,借著慣性,手中電鋸便橫落在身影的身上。
“嘩啦。”
如同鏡子破碎般的聲音響起,那身影在被電鋸擊中后變得四分五裂,無數(shù)細碎的碎片飛濺,那一瞬間,陸伯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臉。
“我是一面變模糊了得鏡子嗎?”
“砰!”
那身影恍然間變得越來越高大,也越發(fā)猙獰與丑陋,它左腳的小腳趾比陸伯整個頭顱還要巨大。
它的腳掌重重地踐踏在大地上,一瞬間,地面凹陷,陸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該死的,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陸伯連忙站穩(wěn),看著那黑暗中隱約浮現(xiàn)出的輪廓,臉頓時一黑。
這打臉來得也太快了。
電鋸從手中消失,陸伯拿緊馬燈,一個翻滾躲開了怪物落下的腳掌。
“走這邊!”
陸伯抓準一個空檔,附身從怪物身下鉆過,跑進未知的黑暗里。
“我是一面變模糊了得鏡子嗎?”
那聲音如同索命的幽魂,緊隨著陸伯不放。
陸伯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既然這怪物一直在重復(fù)這句話,就說明這句話一定是關(guān)鍵的,甚至可能讓自己擺脫險境!
我是一面變模糊了得鏡子......
鏡子......
陸伯想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手中浮現(xiàn)出一塊堅硬的頑石,便朝著前方用力砸去!
“嘩啦!”
一面鏡子轟然破碎!
在那鏡子背后,站著原來的那個身影,不過這次它卻有了面容。
陸伯沉默著看著它,在那張臉上的,是和他一模一樣的面容。
“我是一面變模糊了得鏡子。”
它緩緩道。
“或許吧?!?p> 陸伯低聲回答道。
那怪物伸出了手,它的手中靜靜躺著一把匕首。
“拿起它吧?!?p> 它如此說道,身上的衣服變成刺目的蒼白。
“這是你早就應(yīng)該做的?!?p> “這是什么?”
“背叛。”
它緩緩說道:“成長便是對自己不斷的背叛,陸伯?!?p> “你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背叛了自己,你又何必對這一次遲疑呢?”
寒風(fēng)撕扯著衣服獵獵作響,陸伯和怪物對視著,燭火向兩邊拉長了雙方的影子。
“這里是哪里?”
陸伯打破了沉默問道。
“靈薄獄,意識海與現(xiàn)境所分隔的獨木橋?!?p> 它回答了陸伯的問題。
“你又是誰?”
“你。”
它說出了這一個字,寒風(fēng)驟然為之停息。
“......我的過去,他也在這里嗎?”
陸伯想起了余天元的話,低聲問道。
“你心里不是已經(jīng)有答案了嗎?”
它平靜說道:“將重量放在天平的一端,另一邊自然要付出同等的東西?!?p> “這里并非良善之地,也亦非罪孽之地?!?p> “你已經(jīng)付出過代價了?!?p> “......是嗎?!?p> 陸伯緩緩走了過去,他在一步一步地靠近那個怪物。
怪物并沒有什么動作,它只是靜默地站在那里,手中躺著匕首。
終于,陸伯走到怪物身前,伸手拿起了那把匕首。
“這是你遲到的選擇?!?p> 它如此說道。
陸伯閉上眼,將匕首捅進了怪物的胸膛,鮮血突然染紅了蒼白的衣服。
一朵猩紅的花朵悄然綻放。
“......下雪了?!?p> 陸伯看著落在手掌中消融的雪花。
他握緊了馬燈,長長的蠟燭上面燭火略顯飄動,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
“這便是曾經(jīng)的我所走過的路嗎。”
陸伯向前方走去。
無需辨認方向,只要往前走便好了。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自己曾在過去走出了一條路,那么此時自己所踩的,便是這條路。
雪花落在蒼白的衣服上隱去不見,陸伯默默朝著前方走去。
手中的匕首上沒有絲毫血跡,像是碳石一般漆黑深邃。
長長的腳印在大雪中變得突兀,但涌動的薄霧卻是彌漫過,將其藏匿起來。
黑暗緊隨著陸伯的腳步,將一切吞噬籠罩。
那怪物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了,他親手埋葬了這段不成熟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