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尤克特拉希爾
漆黑的人影們居高臨下地看著陸伯。
枯槁男人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怪物妻子啃食著他的大腿，持刀老人用刀捅穿了他的胸膛，孩童怪物則撕扯著他的雙臂。
“我……”
陸伯感覺痛得快要昏厥過去。
好痛苦……
我要死了嗎？
枯槁男人的手越發(fā)使勁，陸伯感到呼不上氣來。
模糊的視線中，楊新海只是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沒有任何動作。
‘不會有人來救你的?！?p> 漆黑的人影們在耳邊低語。
‘這是你的罪行，你的報應(yīng)，你逃脫不了的?！?p> 黑暗漸漸籠罩住陸伯。
無盡的空虛感正充斥著這具即將死去的身體。
我……不想死……
一張模糊的人臉在眼前緩緩浮現(xiàn)。
“你應(yīng)追逐理想，依如向上渴望?！?p> 和藹的聲音如此說道。
“我的孩子，如果這并非你心甘情愿的話，那便去拒絕吧，拒絕一切導(dǎo)向死亡的未來。”
浪濤聲悠悠傳來，還有那靜謐的話語。
“活下去，陸伯，答應(yīng)我，你要活下去！”
這是最后的告別，亦是惡毒的詛咒。
“我……我要活下去……”
那已經(jīng)失去意識的人咬緊了牙關(guān)，吐出了這幾個字。
昏黃色的光芒從陸伯背后延伸而出，那仿佛帶有鮮血與硝煙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嗯？”
楊新海停下了撫弄紫檀手串的手。
干枯的樹枝如同犄角般刺破頭骨生長而出，血肉糜爛的斷肢化作腐朽的爛木繼而伸長！
人？
不，它更像是一顆即將死去的樹木。
蒼老的樹皮攀附在陸伯的臉頰上，連帶著那頭發(fā)都變得仿佛被烈火燒過一樣，滿是焦黑的灰燼！
“【哲人王】的污染嗎？”
楊新海驚訝地看著發(fā)生異變的陸伯，“他內(nèi)心到底對自己詛咒成了什么樣子才能異變成這樣？！”
“而且為什么會這么像諸神黃昏中燃燒的世界樹？”
“老嚴(yán)，你到底是給了我一個什么樣的任務(wù)啊……”
而另一邊的陸伯睜開了雙眼，那如同流滾的黃金般璀璨的眼睛冰冷地盯著這世上的一切。
萬事萬物都會是威脅生命的存在。
所以……
應(yīng)將一切摧毀至塵土！
它咆哮著，有漆黑的人影在它周圍浮現(xiàn)。
那是屬于楊新海的罪行！
還有！還有！
越來越多的漆黑人影從昏黃的光芒中浮現(xiàn)，原本空蕩的近衛(wèi)局甚至顯得有些擁擠。
那絕不是陸伯和楊新海兩人的罪行。
還有其他人的！
“不對！這是【唯物論】的污染！”
楊新海變了臉色，“這家伙身上居然有著三種污染，而且現(xiàn)在都發(fā)生了異變！”
凡走過，必會留下痕跡。
這是純粹物質(zhì)世界所定下的不容更改的規(guī)定。
而現(xiàn)在，無數(shù)曾踏足過這一片土地的人，他們身上的罪行都被陸伯拉扯重現(xiàn)出來！
這是【唯物論】所降下的威能，也唯有祂所鐘愛的怪物，才能獲得此殊榮！
現(xiàn)在的陸伯，已經(jīng)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楊新海深吸口氣，他知道自己不能在等待了。
升格者所具備施展術(shù)式的源質(zhì)是有限的。
剛才的龍化和龍吼已經(jīng)消耗了一部分源質(zhì)，雖然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但多年來養(yǎng)成的危機意識讓楊新海總是留著一部分源質(zhì)作為應(yīng)急來用。
所以此時顯得就不多了。
“先試探下。”
楊新海身影消失，順著陰影潛行到陸伯的旁邊，尖利的龍爪猛然探出。
而此時陸伯剛將啃食自己的罪行撕裂，一只帶著鮮血的漆黑鱗片的手從自己腹部穿透而過！
“皮膚強度不高，比起普通人要略微提升，類似于白蠟樹一樣?！?p> 但就在楊新海準(zhǔn)備收回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動不了了。
陸伯轉(zhuǎn)過脖子，猙獰的臉對視著楊新海。
這時楊新海才發(fā)現(xiàn)，陸伯的腹部已經(jīng)愈合，連帶著自己的手被固定在了那里！
“【唯物論】的愈合能力？”
楊新海自然知道被神明所污染的人會擁有什么樣的能力。
【神創(chuàng)說】的污染會讓被污染者強制遵守誡命，一旦違背則會叛成重罪，死后化作尸群中的一員。
但相應(yīng)的，被污染者也會獲得一定的特殊能力，比如交易罪行。
【哲人王】會將被污染者的身體改造成它內(nèi)心理想的模樣。
【唯物論】則會使被污染者在受到非致命傷害時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快速愈合。
而這些能力是會隨著污染的加深而逐漸變強的。
但這些都只是基礎(chǔ)，異變的怪物是受到神明青睞的神選者，神明會降下不同的威能給它們。
就像此時的陸伯一樣。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獲得這份青睞，這個概率實在是太小了，小到在幾十億的全人類中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而光明之眼則要擴大這份概率，將其向著百分之百無限推進(jìn)！
“不過很好，接下來只要斬斷你和意識海的聯(lián)系，意識就會徹底凝華。至少現(xiàn)在，我的任務(wù)完成了?！?p> 楊新海一邊想著，一邊猛然用力，將陸伯踹了出去。
而他自己則因為龍化的爪子緊緊地抓住水泥地而穩(wěn)住身子，他的手也掙脫了陸伯的束縛。
陸伯緩緩起身，昏黃色的日輪在它的腦后緩緩燃燒，它腹部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
漆黑的人影還在增加。
原本陸伯的重現(xiàn)能力因為半凝華的原因，使用時需要消耗自身的生命。
但【唯物論】彌補了這份空缺，某種意義上，陸伯可以肆無忌憚地重現(xiàn)任何東西。
只是現(xiàn)在的陸伯，是失去意識的。
......
“這里是哪里？”
孤寂的荒野，四周到處是又高又密的枯草。
天空上懸掛著凄慘的冷月，鉛色的云層陰暗而低垂。
陸伯站在這里。
“我剛才不是在被罪行啃食嗎......”
陸伯回憶著那種身體上的痛苦，渾身打了個哆嗦。
那簡直像是噩夢一樣。
“有人嗎？”
陸伯朝著四周呼喊。
枯樹稀稀落落地生長，像是在警惕，又像是在沉默中醞釀惡毒。
陸伯默默地走著。
空氣越發(fā)冰冷濕寒，陸伯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又走了多長時間。
踩過枯樹的敗枝，踏過灰色的雜草，這一路上無論鳥獸還是昆蟲都無影無蹤，只有風(fēng)在低訴，訴說著埋葬在這里恐怖的秘密。
令人戰(zhàn)栗的沉默籠罩在這片凄涼之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