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姐妹
天陰沉得像是臥虎將醒，風(fēng)呼嘯而過，帶著傾盆而下的大雨。
真是糟糕的天氣。
小陸伯站在延伸出的屋檐下，靜靜地看著這模糊的雨中世界。
水汽在升騰，霓虹的燈光變得越發(fā)刺眼。
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
想不起來了。
記憶猶如蒼白的畫紙，他看著它，上面空無一物。
“祝你十一歲生日快樂！陸伯！”
這是他從地上撿到的賀卡。
他認(rèn)識上面的字，他叫陸伯，今天是他的十一歲生日。
這是他的。
“你還不回家嗎？”
疑惑的女聲從耳邊傳來，小陸伯向那邊看去，是一個打著黑色傘的年輕女性。
她看起來很高，面容偏中性，紫黑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黑色框架的眼鏡。
“過一會這里會不安全，快回家去吧?！?p> 她對著自己如此說道。
“回家？”
小陸伯向身后看去，那里有一條無數(shù)絲線編織成的路，他是從那里來的，那里是他的家嗎？
那里有著一片看不見光的海洋，有著總是慈愛看著他的母親，那里應(yīng)該是他的家吧。
“我要回家了?！?p> 小陸伯突然說道，他轉(zhuǎn)身朝著那條絲線編織成的路跑去。
“危險！”
一只手拽住了他，是那個打著傘的年輕女性。
“嗡！”
喇叭聲呼嘯而過，似乎還夾雜著了怒罵。
“搞什么！看不見車嗎！”
“喂！你為什么要朝著開過來的車跑去？！你不怕死嗎？”
年輕女性有些驚訝，她想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孩子會這么做，而且嘴里還念叨著‘我要回家了’。
簡直莫名其妙。
“因為家在那里啊。”
陸伯疑惑說道：“那里有回家的路，媽媽還在海邊等我回去呢。”
“媽媽？海邊？”
年輕女性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說道：“你能看到意識海？”
“意識海？”
小陸伯瞪著天真的眼睛，“什么是意識海？”
“這不重要?！?p> 年輕女性像是看見了什么稀世珍寶，她蹲下身來，拉了拉小陸伯的臉，“真沒想到居然有人天生就擁有著靈視，而且還能在現(xiàn)境直接看見被先賢藏起來的意識海?！?p> “你到底是什么小怪物呀。”
小陸伯掙脫出來，不滿道：“我不叫小怪物，我叫……陸伯！”
“陸伯？有意思?！?p> 年輕女性嘴角上揚，“我叫何蓮生，你可以叫我何姐姐。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帶你看有趣的東西哦?！?p> “有趣？”
小陸伯想了想，奮力點著頭。
出門前媽媽好像告訴他，要玩得開心。
他總是會聽媽媽的話，不像其他人那樣，都不理媽媽。
”對了，你還能看見什么？”
何蓮生牽著小陸伯的手，朝著霓虹的燈光中走去。
“我還能看見好多好多的線，它們到處都是。”
“線？我身上也有嗎？”
“有的！”
小陸伯停了下來，他試圖向何蓮生描述他所看到的，“到處都有黑色的線，它們是從腳底下上來的！還有各種彎曲的線……咦，這跟線好特別。”
小陸伯靠了過來，他好奇地看向何蓮生的胸口，那是心臟的位置。
“這好像不是線，是煙氣嗎？”
何蓮生笑著，摸了摸小陸伯的頭，“你能看到這么多嗎？真好。”
她彈了彈心臟那塊，在陸伯眼里，那伸進(jìn)心臟，逐漸變得凝實的線被何蓮生彈散了。
“為什么總會有人這么不老實呢？”
何蓮生打了個哈欠，“好累哦，咱們快回家吧?！?p> 兩人走啊走，從喧囂的鬧市來到了寂靜的老城區(qū)。
那里有一家門前點著艷紅燈籠的屋子。
上邊有一塊匾額，寫著‘翡冷翠’。
何蓮生帶著小陸伯開始砸門。
“老太婆！快開門了！”
門被從里面打開，一張冷峻的臉從中顯現(xiàn)。
灰白色的長發(fā)隨意散落，看起來還有些炸毛。
如同流滾的黃金般璀璨的眼睛就這么盯著何蓮生。
“你叫我……什……么?”
女人咬牙切齒道。
“老妖婆??！”
何蓮生笑得很燦爛。
女人的拳頭瞬間和何蓮生的腦袋來了個親密接觸。
“嗚！好痛！”
何蓮生抱著腦袋蹲在地上。
女人環(huán)抱著胸，沒好氣道：“我是你姐，你居然叫我老妖婆？瘋了你了?！?p> “話說這孩子是誰？你還學(xué)會誘拐兒童了？”
女人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危險。
“誘拐？”
何蓮生頓時嫌棄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勁嗎？”
女人點了點頭，“其實要更差勁點?！?p>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何蓮生聳了聳肩，“這孩子叫陸伯，能直接看見意識海。”
“直接看見意識海？”
女人的臉色變得懷疑，“你在開玩笑嗎？連耶魯維奇都不知道先賢把意識海藏在那里，你說這孩子能直接看見？”
“對的哦～而且他還能看見更多，連即死類的詛咒都能看見?！?p> 女人眼睛微瞇起來，“異學(xué)會的人？你被他們盯上了？”
“誰知道呢?！?p> 何蓮生一邊牽著小陸伯進(jìn)屋，一邊對小陸伯附身低聲道：“這家伙叫何洞庭，你以后記得要叫她老阿姨哦?！?p> 小陸伯懵懂地點了點頭。
何洞庭從衣架上拿起杏色的風(fēng)衣，“我出去一趟，你帶著陸伯先去吃飯，不用等我?！?p> 何蓮生則舒舒服服地癱臥在沙發(fā)里，懶散道：“早去早回哦～”
“嗯。”
關(guān)上門，何洞庭冒著風(fēng)雨出去了。
小陸伯看見，在一瞬間，有‘人身牛蹄，四目六手，手執(zhí)百千之兵’的身影在何洞庭的背后一閃而過。
模糊的記憶從畫中浮現(xiàn)，他想起來那是誰。
那是九黎之君，祖龍封神之兵主，名曰：
蚩尤。
“……蚩尤？”
小陸伯下意識說了出來。
“嗯？”
何蓮生起身看著小陸伯，“你看到了？”
小陸伯點了點頭。
何蓮生用手捂住小陸伯的眼睛，輕聲道：“以后記得不要去看哦，那些對你來說還太早了。”
“當(dāng)你看到它們的時候，它們也會看到你，現(xiàn)在的你還承載不了它們所代表的意義?！?p> “你要學(xué)會忽視它們，只有這樣，這雙眼睛才不會成為拖拽你的枷鎖?！?p> 小陸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而在何蓮生放下手的那一刻，所有的絲線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世界忽然變得清晰過來。
這是小陸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