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昭告天命

　　陸伯緊皺眉頭，一個人的身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電梯里那個身穿軍服的銀發(fā)女子。

　　當時他的狀態(tài)太差，根本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思考為什么電梯里會出現這樣一個行為、衣著都十分古怪的人。

　　現在想來，簡直是充滿疑點。

　　角色扮演?

　　不是沒有可能，但在電梯開門時，她應該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跡和手里的電鋸。

　　但她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情緒，反而是和自己有說有笑。

　　“為世界帶來變革之人……”

　　陸伯回憶著銀發(fā)女子曾說過的話。

　　變革是什么？

　　難道是發(fā)生在那些人身上的未知變化？

　　陸伯不知道，一切都仿佛是迷霧一般包圍著他，辯不清方向，找不到道路。

　　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呼……好困……”

　　陸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本就是從睡夢中驚醒，短暫的睡眠根本沒有使身體的倦意消除。

　　而且在經歷了一番生死搏殺后，精神更是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態(tài)。

　　現在回到家，精神一下子放松下來，陸伯感到了難言的困意。

　　他現在只想回到床上，然后沉沉睡去。

　　“晚安了，愛麗絲。”

　　陸伯對仰躺在椅子上，睡得正香的愛麗絲輕聲說道。

　　困意如潮水般拍打著理智的礁石，陸伯感覺自身越來越沉重，他再也撐不住了。

　　視線越來越模糊，恍惚間，意識像是沉沒在無盡的深海之中，但視角卻是忽然間高高拔起，他看見了他，看見了他那在下沉中向上伸出的手，是那般無力。

　　掙扎，卻又無濟于事。

　　下沉，下沉，那孤立無援的身影在無止境的下沉中逐漸化作無數泛著光暈的泡沫逸散，而在那其中，有著光影在流動，有著人與物在浮現后轉瞬崩塌。

　　那是什么？

　　陸伯努力回想，卻是一點也記不起來。

　　是忘了吧？應該是吧……或許是吧……算了，無所謂了。

　　陸伯只想就此睡去，不再醒來。

　　他真的很累了。

　　就在這時，有聲音從海底傳來。

　　“你應敬畏神明，蓋因萬物因祂而生?！?p>　　一個淡漠的聲音如此說道。

　　“你應追逐理想，依如向上探求渴望?！?p>　　一個和藹的聲音如此說道。

　　“你應承認本原，此乃一般性之原理?！?p>　　一個飄忽不定的聲音如此說道。

　　重重疊疊的聲音在回響，海水猛然沸騰起來！

　　陸伯看見了，有三張模糊的臉此時正注視著自己，祂們在等待自己做出選擇。

　　選擇……相信祂們中的一個。

　　“我……”

　　陸伯掙扎著，他不想選擇任何一個，但總有個聲音在耳邊不停低語，告訴他必須做出選擇。

　　就在這里，就在祂們的注視下。

　　自己絕不可去忤逆！

　　“被告人陸伯不存在防衛(wèi)事實，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

　　“媽媽，我們真的都會死嗎？”

　　年幼的陸伯牽著母親的手，他呆呆地望向那邊的黑色棺槨。

　　白色的玫瑰花靜靜放在上面，那是無聲的告別。

　　他在參加一場葬禮，一場屬于他的葬禮。

　　“會的，生命從死亡中誕生，又會回到死亡中去。就像雨水的循環(huán)，從大海中升起，在經歷漫長的旅途后又回到海里?！?p>　　母親柔聲說道。

　　“可我不想死?！?p>　　小陸伯抓緊了母親的手，低頭小聲道：“死亡好可怕，只能躺在黑漆漆的盒子里面，什么也不能干。”

　　“媽媽，我可以不死嗎？”

　　母親揉了揉小陸伯的頭，輕聲道：“當然可以，只是脫離這片誕生的海洋，不管是遇到怎樣的危險與磨難都要獨自忍受，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我……我不知道。”

　　小陸伯像是個犯錯的孩子，緊張道：“那我不走了，我不想離開大家?！?p>　　母親卻是搖搖頭，“孩子，我沒有在怪罪你，每只幼鳥都有脫離父母羽翼自由翱翔的權利?！?p>　　“你現在會困惑，會遲疑不決，只是因為你不理解，你不知道什么是活著，什么又是死亡?！?p>　　“我的孩子，當有一天你發(fā)現你的死亡并非是毫無意義，你不在畏懼而是心甘情愿地走上這一條通向死亡道路的時候，在來做出回答吧?！?p>　　“在此之前便去拒絕，拒絕一切導向死亡的未來?！?p>　　“只因你不愿意。”

　　不愿聽從神明的律令，不愿吞下理想的誘果，更不愿磨滅自我的存在。

　　“你是個殺人犯！”

　　“去死啊怪物！”

　　“你為什么還要活著？為什么還要抵抗？你的已經沒有未來可言了！你是個徹頭徹底的怪物！”

　　甘愿背負所有的成見，甘愿以最丑陋的姿態(tài)茍活在這世上。

　　只為了那最卑微、最渺小的愿望伸長出枝芽。

　　我不想死，我想要活下去！

　　哪怕死亡是宿命的終局，我也不會選擇在這里停下！

　　除了我自己之外，無人可以替我選擇邁向死亡！

　　只因我不愿意。

　　“給我……閉嘴啊！”

　　仿佛枷鎖崩裂的聲音在深海中驟響，耀眼的星光四面體在陸伯眼眸中不停旋轉！

　　無垠的光從那孤立無援的身影中乍現。

　　光芒照亮這個幽深的海底，照亮了那三張模糊的臉，它們變得清晰起來。

　　陸伯看清了，那是他自己的臉！

　　天與地的界限瞬間傾倒過來，海水在倒灌，那個孤立無援的身影與陸伯漸漸重合。

　　他不在化作泡沫逸散，反而變得凝實起來！

　　一切都在重現，重現那未曾遠去的曾經！

　　“重現吧，于此重現神人時代的終結，于此宣告我們的歸來?！?p>　　莫名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陸伯下意識伸出手，那本被他收拾進床底的巨作兀然出現在手中，然后在剎那間融化飄散開來！

　　紙頁紛飛，露出了那被裹藏其中，呈打開狀態(tài)的厚重泥板書。

　　“此為，天命！”

　　泥板書上飛速亮起燦金色的古老文字。

　　明明從未見過，但陸伯卻像與生俱來一般，輕易讀懂了上面的內容。

　　【偵測到敵意訊號——對敵檢索開啟】

　　【檢索完畢——敵人正體判明：誕生于意識海的神明】

　　【神創(chuàng)說】

　　【哲人王】

　　【唯物論】

　　“呃……”

　　那女聲明顯愣了下，似乎在思考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隨后急促道：“阿比快跑！”

　　一扇銀白色的門悄然出現，毫無準備的陸伯就這么掉了下去。

　　“哈？！”